一个人是怎么能杀得死一头熊的呢?就算有火枪,可是那么大一头,那么厚的皮毛,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况且他是天子啊……天子给人的印象,不就是应该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每天只张张嘴、动动笔而已么?说手无缚鸡之力都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杀得死一头熊瞎子?
婉兮被他抱着上了马,躺在他怀里还在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经过一场恶战的他,此时真的也好狼狈啊。周身的护甲已都破了,金绣的骑装上也都染了熊血,倒是滤掉那层天子的高不可攀去了。
他垂眸瞥她一眼,轻哼一声:“瞧什么?”
她便笑了,朝他竖起两个大拇哥:“爷真厉害。”
“没那么厉害,不过是爷的刀比所有人的都好。”他白了她一眼:“爷瞧得出,你言不由衷。”
婉兮垂首而笑:“……总是难以置信,爷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呢?”他微微挑起长眉,傲然等着她下文。
婉兮心虚地瞟着他:“那黑瞎子,该不会是人扮成的吧?”
皇帝一声朗笑,劈手给了她一记:“亏你想得出来!”
婉兮也只能吐吐舌:“我知道错了,是我瞎想呢。”
那黑瞎子就死在她眼前儿,是不是人扮的,一眼就分得出来。
她只是给自己寻开解,两根指尖儿不由得碰在一处去:“……我只是,想到那哨鹿的规矩。听说哨鹿的时候儿,不也是叫人扮成鹿,头上架上鹿角,学着鹿鸣,引鹿群出来的么?”
他哼一声:“可这是鹿么?你听说过哨鹿,可听过哨黑瞎子的?”
她也只能笑了。
可不,林子里就连老猎人都躲着黑瞎子走,宁肯一趟走空,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黑瞎子。哪儿还有人故意招惹黑瞎子呢?
“那爷……方才就没怕过么?难道不担心,一个人对抗不了一头黑瞎子?”
他哼了一声:“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我更知道,如果我扛不住它,没的却不是我一条命。”
他垂眸凝视她:“让它一条命坏了我们两条命,未免太便宜了它去!便是为了这多出来的一条命,爷也得跟它拼了!”
他没明说是为了她而拼命,也没说他将她的命看的比他自己还重。他若那么说了,那话便太重,她承受不起。于是他只说为了那多出来的一条命,不能便宜了那黑瞎子去……她却又怎么会听不懂?
她的心下便又是慌慌乱乱跳成一团。
有什么仿佛要破土而出,又有什么已是如虫儿般蠢蠢而动。
她垂首避开他的凝视,小心道:“今儿是皇上的万寿……我却给爷惹了这么大个乱子,险些伤着了爷。奴才真是该死。”
他轻哼一声:“那才是大惊喜!当真是又惊又喜,谁能比得上?”
这话说得婉兮都忍不住笑了,脑海里却又是他将利刃狠狠捅进黑瞎子心脏去之后,起身擦着喷了一脸的血,狠狠踢了那黑瞎子尸体一脚。
“十九年,爷忖着你或许就是当年那头熊的后代。你想找爷报仇?爷何尝没找过你!还想找爷,那就叫你下一辈儿的来,爷等着!”
那一刻婉兮眯眼瞧着他。艳阳血色之中的他,已经再不是那个要在圣祖康熙爷护佑、扶持之下的少年。此时的他,已是有足够的本事独自面对、且战胜所有的险阻去的皇帝。一个注定能与他的祖父比肩而立的圣君。
只是那一刻么,她却还是瞧出了他的孩子气。
她喜欢他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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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