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真的是热了起来。
只是婉兮分不清,究竟是外头的炭火终于成功点燃了,还是……是被爷给暖的。
她开始出汗,身子上细细黏黏的汗珠,宛如糯米熬出的浆儿一般,将她跟他反倒给贴得更紧。
她被他给累坏了,躺在阳光下良久,眼前还是一片虚白。
所幸暖阁热乎起来,下头就是暖炕,这样敞着衣襟也不冷。
他环抱住她,闭眼回味,久久舍不得睁开眼睛。
那拧着劲儿的滋味一点点褪去,她却心下一酸,忍不住滴下泪来。
她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罪恶感……九爷正遭逢着那样的不幸呢,她却跟四爷这么疯狂了一回。
虽说这是两码子事儿,不该混为一谈,可她就是难受,就是歉疚。
“这是怎么了?”皇帝一怔,忙将她给转过来,叫她对着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当最极致的快乐退去之后,人心反倒更容易觉得空落落的,于是那悲伤便也更容易乘虚而入?
婉兮不想在这个时候儿,在四爷面前如此失态,可就是控制不了。
“这是怎么了啊?”
皇帝不由得急了,轻轻拍着她面颊:“你可是受了谁的委屈?你都告诉爷。管是什么,都有爷呢!”
婉兮摇摇头。
皇帝便忍不住瞎猜起来:“你难道是介意舒嫔的事?爷便告诉你吧——爷碰都没碰过她!只是爷要给她母家脸面,她进宫即是嫔位,若进宫一年都没承宠,这便说不过去,她母家难免要上请罪的折子;爷更要哄皇太后欢喜。今年是皇太后五十大寿,爷如何能叫皇太后再不高兴了去?”
瞧他急成这样儿,婉兮不由得破涕为笑。
抹了一把脸,不叫他瞎猜了:“……不是因为那个。爷,你可知道九爷家的小阿哥已经下生了?”
皇帝点点头:“知道了。他向爷请假,爷自然知晓。”
婉兮难过地垂下头:“可是皇后主子,或者九爷自己,可告诉了爷,那小阿哥的情形去?”
福灵安虽然是傅恒长子,可终究是庶出,身份尚不足以事无巨细都报告给皇帝知晓。
皇帝便摇了摇头。
婉兮垂首:“也是,十一月是皇太后圣寿,接下来又是过年,正是举国欢庆的当儿。皇后主子和九爷定不会将不快的事禀告给爷。”
皇帝便一皱眉:“竟是怎了?”
婉兮的泪便又落下来了:“小阿哥下生尚不足月,据说面子都在勉强维持。九爷一个人守着,恨不能将自己的阳寿过给那小阿哥去。”
皇帝便也一怔,面上的红点点退去。
皇帝坐起来:“你别难受,爷给那孩子指婚!”
婉兮便吓了一跳:“爷这是说什么?那孩子能不能维持下来尚未可知,爷怎么提指婚?”
皇帝静静凝视着她。
婉兮半晌一怔,抬手捂住嘴:“奴才是说错话了吧?爷别恼,叫奴才先猜猜。”
皇帝哼了一声,伸手先替婉兮将衣衫扣子一个一个系上,不叫她着凉。
婉兮心思电转,嘴里喃喃道:“九爷虽然是皇后主子的亲弟,可是如今职衔不过是个头等侍卫,爷即便是眷顾他,也不能过分,否则叫朝中大臣瞧着,便更说爷偏私于九爷。”
“再者小阿哥虽说是长子,却是庶长子。他额娘芸香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使女……故此皇上不好赐下任何的赏赐去。皇上便是想给小阿哥添福,也总得用旁的法子。”
婉兮便一拍掌:“指婚便是法子。因是皇上指婚,这事儿本身就是带着天子的福气去的。爷若再给小阿哥寻个有福气的小格格去,那小阿哥便更添了命力了。”
皇帝这才微微一笑:“以傅恒此时职位、还有那孩子庶出的身份,爷最高只能给他指个多罗郡王家的格格去。多罗郡王虽不比亲王,总归是我天家宗室,那小格格自然也是福气盈天的。”
婉兮眼便一热,在炕上向皇帝叩首:“奴才替九爷和小阿哥叩谢圣上。”
他深深凝望她:“可是你却还不乐呵。”
婉兮垂首抠着自己的指头:“爷……奴才想,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