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在紫禁城的东边儿,将婉兮往位于西六宫的长春宫来送,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寿山专拣着人少的路走,一直回到西六宫的地界儿,才叫婉兮停下。他笑眯眯凑上来道:“姑娘跟着精奇嬷嬷学了规矩,可记住了?”
婉兮咬着牙点头,勉强算作答应。
那寿山却不肯放过,无声笑着道:“姑娘得说出来,不然我怎么知道姑娘是真记住了?”
婉兮勉强抬头,眯着眼睛缓缓盯了寿山一眼,这才虚弱道:“回到本主儿宫里,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儿。咱们都是当奴才的,主子给的罚,是叫咱们得教训、长记性,如果回到本主儿身边儿还装病病殃殃的样子,那就是不诚心受了主子的教诲。那刑就白受了,回头还得多受几回。”
寿山这才满意了,“看你这口齿还挺清楚的,便是脑子还没混浆了。”
婉兮强撑着回到长春宫门口,还勉强朝寿山福了福身,这才万般痛楚地走进了角门去。
寿山一直看婉兮的身影没入了宫门,这才拍了拍手:“行了,差事完了,咱们回去吧。”
婉兮就在门内听着,扶着门扇儿缓缓站直了身子。
之前的疼痛、虚弱之态一扫而空。
他们不是希望她回到长春宫里,也别表现出病病殃殃的姿态来么?她便顺了他们的心意。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后院,不过还是微微慢下脚步来。
好歹也要多少露出一点端倪来,否则该叫有些人多么失望了去呢?
帝后从雍和宫归来,皇帝进了养心殿便叫李玉说话。
皇后则不慌不忙地回了长春宫,只先叫献春回话。
献春当着皇后,将婉兮被太后宫里的人带走的事回禀。皇后这才点点头:“婉兮已是回来了?她可说了都经了什么事?”
献春说来眼圈儿已是红了:“她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说是太后老主子问了问她做宴花的事儿。可是奴才旁眼瞧着,婉兮仿佛是受了刑,那脸色跟白纸似的,走路也不利落。”
皇后坐在炕上,仰头望着头顶的彩画。
许久才说:“献春,本宫知道,你是希望本宫能将婉兮叫来问话,问清楚了,然后再替她做主。”
献春难过地出下头去:“婉兮是咱们长春宫里的人,又是九爷那般殷殷托付的……主子这一回若不替婉兮做主,那以后叫后宫众人如何看了咱们长春宫去?长春宫的人,岂是谁都可任意带走问话刑讯的?”
皇后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好歹本宫也是正宫皇后!只是这一回,我不能。”
“主子?”献春一惊。
素春看着着急,忍不住上前抓了献春一把:“你怎么糊涂了?你这么着,岂不是叫主子跟着为难?”
“这回是谁呢,是皇太后!咱们主子就是不能忍谁,却也一向都不能不忍皇太后啊!皇太后看着婉兮不顺眼,这又关咱们主子什么呢?咱们主子难道要为了她,去跟皇太后翻脸不成?”
献春忍不住垂泪:“可是婉兮这一回……难道就叫她这样不明不白受苦了么?”
皇后眼眸一转:“她受了什么苦,你可看见了?”
“你说她不明不白受了苦,是你不明白,她却未必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