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的。
对方恍惚着抬起头,他好像正在某种幻觉里,整个人反应速度很慢,露出痴痴傻傻的微笑。
他傻笑的时候露出了几颗牙齿,又黑又黄,有些已经被腐蚀了,只有正常牙齿的一半。
“医生,”对方看到祝宁之后笑得更大了,“医生!”
祝宁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所以在他眼里自己还是医生。
他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突然抓住祝宁的脚,祝宁忍着恶心没有躲开。
流浪汉笑得时候留下口水,“医生,我牙疼,开点药给我吧,我牙疼。”
牙疼,祝宁因为这两个字皱了皱眉。
她听到这两个字太多次了。
医生,我牙疼。
这个污染区域内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那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这个污染区域发生了什么。
祝宁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黑色的药盒,平静地问:“你要的是这个吗?”
流浪汉看到之后双目放光,他想朝着祝宁扑来,但是被自己的裤子绊住了。
药盒上没有任何文字,但流浪汉可以一眼认出,应该是吸食过很多次。
果然,牙医馆在贩卖这东西。
黑梦可能是一种致幻剂。
毒品有时候也是一种药,在祝宁那个年代,有些癌症晚期病人会吃一些缓解痛苦。
废土世界应该也有,以废土世界的贫富差距来看,上层人士不太在意底层人的死活,应该会更加泛滥。
黑梦其中一个后遗症会导致烂牙,他们的牙齿会慢慢脱落。
深夜中,所有吸食黑梦的患者都会牙疼。
牙疼的患者需要就诊,他们看不起昂贵的医疗舱,所以选择去看藏在贫民窟的牙科诊所。
牙医刚开始可能有认真治疗,后来他发现治标不治本。
患者会持续烂牙,他们会不断回来找他看病,无限循环,直到这些病患死去,或者是再也没有钱可以来看病。
他的职业变得很没成就感,他永远也无法治愈这些人。
他可能也在想,这些人到底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残次品处于社会最底层,层层剥削下来,他们最后求助的是牙医。
而牙医没有成为救命稻草,也没有临终关怀,他发现了这条生意的链条。
只要黑梦还存在,自己就能赚钱。
牙医还能处于最后一层,他还能再吃一口。
他反过来贩卖了黑梦。
第五层那个漆黑的无法被打开的门应该是药品间,其实早就有了线索,黑梦的药盒跟五楼大门长得一模一样,五楼大门就是个放大的药盒。
牙医成了一个毒贩子。
他把黑梦当成一种止疼药来贩卖。
那个小女孩十有八九是他的病患,她应该是生活在贫民窟的底层人,父母不在,家里没钱,她到了换牙的年龄,牙齿很疼。
她过来就医最初可能是单纯的牙疼,但是牙医给她开了黑梦。
“吃了牙就不疼了。”
很快小女孩就有了后遗症,她依然没有选择,又过来看牙,牙医给她开了更多“止疼药”。
小女孩的结局祝宁看到了,她去世了,成为污染区域的一员。
牙医一直以来都在重复翻看童话《牙仙》,为什么?对小女孩的愧疚?
不,为什么不是一种欣赏呢?
他像是欣赏自己的成果一样看着童话书,直到把这本书翻烂。
他每次上班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童话书都会想起那个小女孩,当底线不断被突破之后,那就不是一种污点。
而是一种精神嘉奖的奖章。
说不定在牙医的认知里,自己是在解放这些病患,自己是个善良而正直的人。
他给了他们快乐啊。
牙医甚至……实现了小女孩的愿望,那个厕所里许愿的小女孩真的“复活”了。
祝宁一直以来进入污染区域都不觉得那些污染源多坏,加班的鱼人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火锅店王明是持续精神污染受害者,黄雅若被迫成为实验体的母亲,人鱼是表演道具的受害者,林晓风从很早就开始被培养成透明人。
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是陷入到自己的怨念中无法释怀。
那有没有污染源就是天生的坏种呢?
他们在成为污染源之前,就缺乏人类该有的感情,天生情感淡漠,如果这种人成为污染源会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牙齿里有人也不会害怕,他会把牙人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他可能会把牙人当成一个病患来治疗。
他发现自己在被污染也不惊慌,对他来说,成为污染源或者是成为人类都没有区别。
他会比正常人更适合当污染源,他不会封闭自我,反而会打开污染区域,吸纳更多的人进来,比如许梅。
他为许梅提供了一份工作啊。
祝宁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走错路了,她的思考方向是错的。
她从进入牙医馆之后就一直遭受惊吓,对方好像很享受看着祝宁精神值下降,他在期待精神值崩溃的瞬间。
他这种人一定会在暗中默默观察自己,他可能已经出现了,但祝宁根本没注意到。
她被细碎的琐事吸引了注意力,她注意许梅,注意患者里的牙人,注意厕所里的小女孩,注意那个休息室的镜子。
但她没注意过其他人,那个……牙医。
祝宁想起隔壁诊室,一直有个男医生,她当时还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牙医双手都是鲜血,戴着口罩很冷漠地看着她。
许梅追杀到休息室的时候,祝宁路过一个矮小的牙医,她当时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
是他?
他隐藏在众多牙医里,让人一时间很难注意。
回想起来牙医的呼吸频率跟许梅的根本不一样,许梅的呼吸频率非常怪异,比普通人更慢。
但那个牙医的呼吸频率是正常人的速度,他可能当时察觉到祝宁的血脚印,但他放任祝宁离开了。
祝宁回头望向牙医馆,那是她刚才耗费生命值才逃出来的地方,里面的怪物无法用枪械解决,比祝宁之前遇到的都更恐怖。
黑色的牙医馆隐藏在走廊深处,门口已经没有人了,牙医还在等她回去。
祝宁能够想象到对方好整以暇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猫等待一只老鼠。
他知道祝宁一定会回去。
想要杀污染源,祝宁就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