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有的,我们店里有三套流传较广的民间版本的四书五经,我稍后就给黎公子拿一套来。”
“劳烦。”
“黎公子客气了!”
……
就这样,黎池开始了在四宝店的二楼蹭书看的日子。
每天早晨四宝店开门营业后,黎池必是第一个到的,傍晚打烊关门前,他也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一整天,黎池就在四宝店二楼的一个安静隔间里,专心致志地看书。
关于吃饭这事,黎池早上起得早,出门后就在外面早点摊上吃两个馍馍。然后再买两个带着,等看书饿了的时候,就喝着店里免费提供的茶水、啃两口馒头充饥。傍晚从四宝店出来之后,又在路边的小食铺里吃一碗汤面,这也就是晚餐了。
这样说起来,在吃饭这事上,感觉黎池是受了委屈,可他自己并不觉得。
因为他前世小时候,就是过得这样贫苦的日子。
在村小读书的那几年,他每天早上在家吃过早饭,翻山越岭十几里路后赶到学校,上课到下午两三点钟后放学,然后在傍晚时候回到家,这时才能正经地吃上一天当中的第二顿饭。
至于上课和回家途中饿了怎么办?带一把自家晾晒的红薯干,饿了就嚼上两根充充饥。夏天或秋天的时候,还能在放学路上摘点野果,边走边吃。
……
村子里两套民间版本的四书五经,黎池花费了二十来天的时间,将其背下来并吃透。而四宝店里有三套,各个版本间虽有不同、却也有不少雷同部分,因此黎池依旧只花费二十来天,就将它们背诵并理解透彻了。
之后,黎池又用三天的时间,将五套民间版本和一套官定版本的四书五经,整理了一遍,并将其融会贯通。
之后,黎池又将脑海里记忆宫殿中的有关板块替换整理完毕,算是死死地记牢了。
如此,黎池在墨义科的作答方面稍显死板的问题,就算成功解决了。至少以后对四书五经的某句、某段译释时,他能够避免照抄官定版本上的注释原文,而是可以更加灵活变通些。
在考试答题方面,有这么一个规律:虽然照抄原文能确保不出错,可读书越读到后面,老师或考官其实更欣赏这样一种学生和考生能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的。当然,首先要保证的是,答案正确无谬误。
今年四月份府试结束后,黎池就察觉到了:在策问科上,他的论据存储还不够丰富,写文章时做不到信手捻来。
这就好比写作文、写论文、写报告时,没有能够充实论证的典型事例、数据和材料,只能空口尬谈。
空口尬谈,在前期的写学生作文时期,若文采文笔、逻辑架构等外在样子优秀,还能够撑得住。但越到后面,到了写论文、写报告时期,就会越来越要求内在干货,文章中必须要有真材实料,不然就只是一副空架子的文字垃圾而已。
在现下的童生试阶段,黎池认为考生普遍还在写学生作文时期,写的策问更多是长于辞藻、弱于内在。
黎池是已经走过这几个阶段的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在论据储备方面的问题,可论据这东西是有时效性的,他要重新积累这个时代的论据才行。
在解决墨义科的问题之后,黎池就开始着手解决他策问科存在的问题了。
黎池首先将四宝店集结成册刊出的府试策问合集研读了一遍。这府试的策问合集,并不仅限于临淮府的,而是燕王朝今年所有州府的府试策问合集。
在这个交通和通信不便的时代,没有互联网可以即时传送文件,四宝店依旧能够在几个月时间内,就将整个王朝的府试策问文章集结出册……
黎池拿到上、中、下三册的府试策问合集之后,对四宝店遍布燕朝大小州县的实力,又有了更深的认知。
黎池作为一府案首,府试中的大多数策问文章写得并不比他的好。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很多文章都还是有值得借鉴之处的。尤其是文风鼎盛的江南州府的府试策问文章,黎池仔细研看后,不仅积累了不少论据事例,在行文构思方面,也受益颇多。
黎池粗略将府试策问合集看完,之后又着重分析了十几篇各府案首的策问文章,这花费了他二十来天时间。
了解完今科府试策问文章的水平,也积累了一些行文巧思、论据事例后,时间还有富余,黎池决定再读一遍资治通史。
在对四书五经的引经据典方面,他应该已经能比得过大多数应试童生,可以算得上优秀了。可所谓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新,要想在策问科上考得赢其他考生,在优秀的基础上,他还要比别人更有新意。
而这新意,就体现在黎池的用史上。
资治通史是燕王朝立国起就开始编纂的,是一部能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留下一笔的史书。相比四书五经这类已经被研习透彻的书,资治通史这种大部头的史书,加之其面世时日较短,对其稍加研究,就能有不少看起来颇有新意的收获。
事实上也是如此,黎池花费一个多月,将资治通史又看完一遍后,确实较之前又有了更多的收获。不说其他,将史实典故化用成论据方面,黎池就收获不少。
这样,黎池在策问科上存在的问题,也应该算攻克了。
做完这些,时间也已经进入了七月下旬,八月的院试也已近在眼前。
黎池在县城备考的这两个来月时间里,家里也有人隔上十来天,就到县里来看看他。除此之外,也还发生了一些其他事。
……
首先,就是黎池与徐掌柜家眷的猝不及防的相遇。
彼时的某一天,黎池看完了手上的府试策问合集中册,于是抱着书去一楼更换下册。
在下楼时,黎池迎面碰见了正往楼上来的、一对母女模样的妇女和少女。
一方下楼去,一方上楼来,两方迎面碰上,可是楼梯狭窄,两方要想自如地错身上下,是不太可能的。
黎池脚步一顿,礼貌地垂眼、不再直视那对母女,然后往上退了几步阶梯,退到楼梯的拐角处站定,轻言道:“夫人请。”
虽两方尴尬地在楼梯上迎面碰上了,可这个书生并没行为孟浪地盯着她和女儿瞧,还礼仪得体地退让,这让徐夫人没有心生厌烦。
书生一句夫人先请,而非夫人和小姐先请,则是让徐夫人有些赞赏了。“多谢。”
徐夫人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那些自命风流的孟浪书生!兴许是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得多了,总是臆想着和某闺阁小姐来亲身演上一回,平时行为处事时就会透出端倪,看着就让人厌恶。这书生礼仪得体、知晓进退的样子,就看着很顺眼。
在这对母女从黎池面前走过时,他礼貌性地低垂着眼,只能看见她们遮挡在裙裳后的行走步姿。
跟在后面的少女的步姿平稳而秀致,无一丝矫揉忸怩,倒是和刚才匆匆一瞥时所看见的姿容,非常吻合。
两方就此交错而过,待那对母女走过之后,黎池也拿着书下一楼去。
黎池让店里的书童给他换过书之后,并没有立即上楼去,而是在一楼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靠着书架看起书来,直到两刻钟之后,二楼的那对母女下楼离去时,他才往二楼去。
上楼时,能隐约听见母女两的对话。
“你爹也是的,我们来看他,他却没在店里,害得我们等上这许久的时间!亏得还是个店铺掌柜呢,一天到处跑,只留两个书童看店……”母亲模样的那位嗔怒地埋怨着。
女儿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婉而大方,“爹他许是有事忙去了吧。”
看来,这两位就是徐掌柜的家眷了。黎池上楼时,心中暗忖。
后来,徐掌柜到四宝店坐镇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给黎池带些吃食、或者精致的小点心,说是他京城来的徐伯母做的。她最爱像黎池这样灵秀的小伙子,就做了这些吃食点心给他尝尝。
黎池一直都是带冷馒头防饿的,有徐掌柜时不时带来给他的美味吃食和精致点心,稍解他的口腹之欲,读书的日子也感觉更好过一些了。
……
浯阳县县城,若说小,和黎水村这样的村子相比,自然是说不上小的。可若说大,和黎池前世见过的那些十八线小县城相比,都还要小。
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浯阳县城,哪怕黎池早出晚归,除四宝店和黄氏客栈两点一线,就再没去过第三个地方,某一天也还是遇上了熟人严家的严瑾。
两人见面后,自然先是一番寒暄、再又互道近况。这之后,严瑾就问及黎池为何不去严家住,然后又邀请他搬去严家住。
黎池自然不能说是因为躲严琳琅,或者说是因严琳琅以及严家透露出的心思,而使得他选择与严家暂时保持距离。
“瑾兄见谅,池弟我这次到县里来,是为八月的院试做准备,一时一刻的时间都不敢浪费。瑾兄家距四宝店稍微远了一些,这花在路上的时间,够我多读上几十上百页书了。的确不是我和瑾兄你客气见外,就是因为我们关系亲近,才和你说这真实原因的。”
要说黎池和严瑾两个,谁都不是智商低、情商低的人,对于这件事背后的原因,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严瑾虽然知道黎池为何不想住到他家去,可他也没生气和多心。因为他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男人,兄弟情义和兄妹亲情之间的衡量,他有着近乎残忍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观念,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妹妹。
当然,以上的情况出现的前提,是黎池没有过分伤及严琳琅,没有进而践踏他们严家、他严瑾的脸面和尊严。而这个前提,一向处事谨慎的黎池,正在遵守着、以后也将一直遵守下去。
“也是,池弟你读书的事要紧,今后你若得空了、或想偷懒歇一歇了,就来寻我,我带你去走走玩玩、松快松快!”
“一定、一定,先谢过瑾兄了!”黎池答应得爽快。至于他是不是真会偷闲去找严瑾玩耍?至少在院试考完回来之前,是不可能了的。
……
七月二十二,黎棋来到县城,和黎池一起去辞别徐掌柜之后,父子二人一起回了黎水村。
在家里休整五天后,就又起程前往临淮府府城所在即临濠城,去参加八月中上旬举行的院试。
而这次送黎池去府城的陪考人员,与上次府试时的有所不同。
这次陪同黎池一起去临濠城的,除了他爹黎棋之外,还有他两个堂哥即黎河与黎湖。
他们两个要到明年开年后二月才参加县试,让他们跟着堂弟去府城,也能激一激他们好学向上的好胜心。顺便去见见世面,感受感受院试气氛,免得明年县试时心理素质不过关、影响发挥。见过院试的场景、读过院试榜上的文章,应该会对他们有所助益的。
……
黎池四月份才经历过一次府试,到临濠城走过了一遭,算有了经验。
因而这次赶赴院试,一路上赶路和住宿等事项都没有出现问题,花了四天时间就赶到了府城。
黎棋觉得府试时住的鸿运客栈,兴许能旺自家儿子的文气,于是首先就去了鸿运客栈。恰好客栈还有空房间,于是考虑依旧入住这间客栈。
而今距府试不过三四个月,黎池又是府试案首,鸿运客栈的掌柜见他们来入住,自然也就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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