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刘航琛下车,他笑吟吟地站起来:“刘厅长,咱们又见面了。”
一地的瓜子壳儿!
刘航琛含笑凝滞几秒,快步上前温柔道:“又见面了——怎么在这里坐着!大热天把你晒坏了,快快上楼吹冷气。”伸手就拽露生,露生站着不动,清脆的声音埋怨:“卫兵说您不在,叫我们等等。我只怕到外面等呢,等一天您还在忙,又不好擅自就去里头坐着,只好如此。”拿脚踢踢瓜子皮,“对不住弄脏了地。”
“说哪里话!”刘航琛在空中挥舞食指,“——太见外了!不要站着了,快跟我进去。”
谁知露生瘦瘦弱弱的,居然纹丝不动,歪头抿嘴儿笑道:“我要刘厅长请我进去。”
四面都听见了。
“……”刘航琛笑道,“——请你进去!要不要我背你?”
“您怎么不请曾委长呢?”
“请!请!”刘航琛满面堆笑,捶自己的胸口,“我迟到了!我的不周到!今天中午晚上,我自罚三杯!请!请!快快请!”
刘航琛懒得生气了,反而觉得好笑。这套姨太太式的撒泼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白露生还是见识太短,不晓得四川这里什么奇葩都有,譬如他拿来当挡箭牌的王陵基,自认是刘湘的老师,当初归顺刘湘,摆了好大的架子!至今川中军政也仍管王陵基叫一声“老师”,那还不是面子?
可面子也看怎么个讨法。
这院子一道门二道门,两门外头,谁知道你坐在里面嗑瓜子?警卫们又有哪个敢说闲话?脑瓜子不要了!刘航琛好笑地想,他既要讨回这个面子,那就给他就是,左不过是今天办公室里哄哄算了。这戏子把梨园里那套争风吃醋的玩意儿弄到官场上来,得了刘湘的庇护也不知夹起尾巴做人,不趁热打铁把生意安置下来,反而弄性使气,可见心性浅薄,击之不如纵之。
留他在重庆闹腾半年,谅刘湘今后不敢再擅作主张。
警卫长一路小跑地跟上来道:“我们实在不敢架开,曾委长在那,申副官上午也打了电话过来。”
“打到你们警卫处?”
“是。”
刘航琛又咬着牙笑:“你跟我一起上去,再叫人守住门口——有什么事我担待。”
警卫长赶紧点头。
这里刘航琛带了两个警卫,亲自开门,请露生一行落座。露生不用他让,自己把刘航琛那大皮椅伸手一拉:“曾先生坐这儿!”
刘航琛此时才问了一声:“委长辛苦,暑天重庆成都来回地跑。”
曾养甫假笑两声,面不改色地坐了。露生拉过一把椅子放他旁边:“我坐这里,刘厅长自己坐——刘厅长,这样招待客人,你是不是头一遭?”
刘航琛含笑:“你是独一份,谁叫我跟你投缘。”真就拖了一把椅子,坐露生旁边。
谁知露生挪挪椅子,娇声道:“你别坐我旁边儿,你一坐我边儿上,我心里就害怕。”
“怕什么?”
“怕您又把把我绑了,去跟王陵基赔罪。”
“岂敢岂敢!”刘航琛哈哈大笑,“原本一场误会!要怪你那天怎么就认了,弄得我也当真!”
“我开玩笑的。”
“就是,玩笑——”
“玩笑?我是玩笑,刘厅长你可就未必。谁不知道你惯会欺上瞒下,做两面的假人情?”露生的嘴巴快得捂都捂不住,“其实王陵基也好、王眉寿也好,你跟他们有交情么?或许有,只不过都是你刘厅长手里的牌,你想打哪张打哪张了。你在南京受了曾委长的恩惠,怕人说你忘恩负义,所以找个王陵基来说事儿。说到底,你真敢在重庆杀人么?我谅你没有那个能耐——”露生笑眯眯道,“不然怎么绑我个唱戏的,还要让王长官替你担着罪名呢?”他连人带椅子往刘航琛面前一怼,“我怕你绑我?咱们就挨着坐!你要有胆量就再绑我一次,见了谁我也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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