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南一愣“哈?”
傅从夜笑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真心觉得这俩人也算般配,他胳膊搭在沙发上,阮之南想听秘密似的往他那边挤了挤,俩人就像是雨夜里一起看电影的人似的挤在一块。
傅从夜笑说“那时候左鸣钟甚至来巴结我,我做饭有不少都是他教的。方笙可能也是觉得在外头挺累的,看左鸣钟确实不算计,又加上她觉得我还算喜欢左鸣钟,可能也会因此跟我和解,就跟左鸣钟结婚了。结果就一直过到现在。”
阮之南坐直了点身子“那左鸣钟真是个怎么说,不争不抢的傻白甜?”
傅从夜“我觉得有点。他一直在帮方笙劝着让我继承公司,他都没过要不要为左麦争抢,也不在乎自己得到什么,也确实说跟家里断绝就一直不练字。他就满心想着把我也跟他凑成一家,就可以跟我一块出去玩。”
阮之南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也挺好的啊,你妈妈应该觉得挺幸福的吧。”
傅从夜倒是不太确定这点“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几年她确实有改变。变得……更有人味了吧。”
阮之南看着他,忽然道“你跟自己和解,肯定很不容易吧。”
傅从夜一愣。“什么?”
阮之南垂下眼睛,抱着抱枕,轻声说“我猜你肯定恨过。恨过你爸爸,恨过你妈妈,不理解啊,觉得自己不被人爱啊,觉得生活很苦啊,觉得自己没有可以安定的家啊。”
傅从夜没说话,直直的看着她。
阮之南回望他双眼“你肯定冒出过很多这种想法吧。可有着这些想法,还能说服自己睁开眼睛去观察别人,理解别人,甚至体谅他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呀。你没有和人说过你的难受,但还是和解了,没闹过,就在自己心里,跟他们都和解了。”
傅从夜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颤颤巍巍似的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两颊都隐隐发麻,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底酸起来。
就因为阮之南的这番话。
他觉得外人或许理解不了他此刻的隐约战栗。
好像是他曾经早熟又敏感的心,反复想过挣扎过恨过的很多小事,对他来说很大很大的小事没被沉浸在婚姻失利的傅鹭发现,没被组建新家庭的方笙了解,却被她时隔多年忽然洞悉,忽然安慰。
他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自己小时候偷偷哭过气过的夜晚,自己难受却拼命找理由去原谅他们的夜晚,还有甚至想离开家,或者去死的想法,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难道就无声无息的被抚平?
没人问过,没人知道。
或许有朝一日跟傅鹭提起,被父母有意无意的一句“你至于么”给略过去。
可能到时候就算再被忽略这些经历,他也不会再愤怒或难受了。
但还没到那时候。阮之南几句话,不只是懂得他学会和解的艰难,更像是很温柔的跟小时候的他,那许许多多的难受却无处表达的他说
“这些事,我知道的呀。”
“你虽然没说出口,但我也明白,你这一刻忍受着,没有向父母或任何一人爆发,本身就是了不得的大人啦。”
别人理解不了他这一刻的心里的翻涌。他觉得阮之南忽然就照进他的过往里去了。
照进以前的每一天里。
傅从夜忽然觉得,他有点理解傅鹭了。理解他所谓的那些感情观念。
因为如果真的被这样光,同时照耀着无数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他一定会觉得其他身外之物都不曾重要。
阮之南这刻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诸多想法,她只是转过头来笑“所以你看起来比我成熟的多啊,你老说我是小孩,在这方面,你确实已经是大人了。”
傅从夜却一下子朝她倒去,脸扑在她的抱枕上。
阮之南吓了一跳,握住他肩膀“你怎么了?你晕了么?”
傅从夜埋头在抱枕上摇了摇头“我就趴一下。”
阮之南“哦哦。”
她不敢挪,就这么坐着。
她觉得刚刚说话的时候,傅从夜好像眼角都有一点点红,情绪已经有些不对了。
她把手从他肩膀上拿开。
傅从夜闷声说“我安慰过你的。”
阮之南“啊?”
傅从夜“你好歹给我顺下毛。”
阮之南“哦哦。”
她连忙伸手抚了抚傅从夜后背,心里乱想。
怎么了?他会哭了么?还是说到什么让他想起伤心的事了么?
她一直以为傅从夜很冷静,很成熟。
但现在才发现,他好像也有很多情绪,很多人味,很多不同面。
傅从夜感受到她的手很轻很小心似的从他脊背上捋过去,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趴着让她来安慰,让她这个小傻子来给顺毛。
傅从夜觉得心里的情绪翻涌不降反升,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而鼓鼓的。
他轻笑,闭上眼睛,脱口而出“南南,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阮之南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傅从夜埋在枕头里笑了。他想说就要说,反正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她爱不爱听跟他无关。
但傅从夜一直埋着头,他却没有看到阮之南面红耳赤的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有点惊慌,有点茫然,又像是抑制不住似的咬着嘴唇,不自知的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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