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二缓缓说道:“他说了比谁都算。”
楚腰沉默了少许,而后说道:“岭南当真这般看重你?”
南岛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应着前一句说道:“随你。”
三人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吃着火锅。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想起了昨日的那件事,看向楚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天狱吏?”
楚腰抬起头来,看着南岛说道:“你觉得是我害死了那个山脚下的人?”
南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楚腰继续吃着火锅,锅中汤汁清亮,带了一些乳白色,也许是猪骨高汤。而另一边则是红油滚滚,甚是热烈。
但世事自然不像这样一口鸳鸯锅一般无比分明。
对于天狱而言,许多事情更是混沌的。
“他前天晚上就要死在那个天狱吏手里。”
楚腰平静地说道:“镇上有人寄信给了天狱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于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于是天狱的人便打算找了过去。”
楚腰低下头,小口地吃着一块从锅中捞出来的肉。
“于是我也找了过去。”
这大概便是故事的经过。
所以缘由呢?
楚腰一面吃着,一面沉静地说着。
......
“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是十二楼的人?”
楚腰抱着剑站在小镇屋脊上,看着那个停在了镇西街头的黑袍天狱吏,冷笑着问道。
二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个院子。
院子里檐下依旧有着灯火。
有人坐在檐下的台阶上,怔怔地看着一山夜雨。
那个不知名的天狱吏只是侧了下伞,抬头看着屋脊之上跟过来的女子,平静地说道:“万一他是呢?”
楚腰冷声说道:“是,那又如何?”
天狱吏按着剑平静地说道:“是,那就是疯子。现在也许不是,以后会是。十二楼千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真正成了所谓的仙人。连白风雨那样的人,都没有跨过天门去。你觉得人间谁可以?”
白风雨与青天道是一个百年前的故事,早已被世人忘得差不多的故事,只是对于天狱的人而言,这是很难忘却的东西。
白风雨那样的人走到了那个时候,身后又有着青天道与数个得意门生,这样的存在,自然是天狱已经很难插手进去了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天狱便是漠视的。
他们只是在观望。
楚腰静静地看着他。
天狱的人对于世人而言,自然是不可理喻的。
人间极少有着疑罪从有的判断。
上一个这样的故事,是槐安第四帝,李阿三对于妖族的质疑。
一度逼反天下妖族
“我错杀了世人,误杀了好人,这不会是失职。”天狱吏很是冷静地说道。“槐都天狱每年都会向各城天狱下发固定的误杀配额。”
楚腰神色冷漠地看着那个天狱吏。
后者无比沉静地说道:“如果他日后真的成了疯子,那才是我的失职。”
误杀配额,这是一个极其隐秘,不能堂而皇之的告知世人的残忍的东西。
天狱自然很清楚,自己每年会错杀多少人。
楚腰只是神色冰冷地看着,握住了手里的剑。
而那个天狱吏大概也没有了多费口舌的想法,按着剑,在雨夜里向着那边走去。
于是有剑出了鞘。
.....
楚腰平静地讲完了这个故事。
南岛同样平静地听完了这个故事,而后吃起了火锅。
楚腰挑眉说道:“你不信?”
南岛平静地说道:“当然不信。”
便是陆小二都不信,只是小少年正震惊于楚腰所说的那些东西,自然没有质疑。
这个故事有着明显的错漏。
“天狱吏死的地点不对。”
南岛轻声说道:“而且他是死在自己的剑下。”
楚腰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问起这件事,大概就是想听一个这样的故事。”
南岛放下筷子,拿起了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面喝着,一面看向窗外。
“是的,是令人义愤填膺却也畅快的故事。”
南岛转回了头来,看向楚腰,轻声说道:“但我并不关心这样的东西,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故事很是奇怪。”
“十二楼的人要伪装自己,便要学会撒很多谎。”
“我觉得镇子里一定有天狱的人。”
南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火锅。
“如果不是那个死在山里的人,也许就是你——你说了那个人是你杀的。”
如果谁都不是。
那么就是自己杀的。
很有道理的话,未必便是实话。
能够煽动人心的,未必便是真情实感的悲剧。
也有可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有些故事的真假自然是有的,就和于清理所说的青禾城里天狱的繁积的案卷之中的某一份一样。
只不过大概山月城天狱的人不会去翻看。
世人也不会去深究。
十二楼的故事扑朔迷离,很难找到一些真正的答案。
就像南衣城天狱,至今没有记起来,他们曾经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无数次派人去过一个叫做南柯小镇的地方一样。
南岛与楚腰静静地对视许久,最后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着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