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南衣城那一座悬薜院,亦是因为城中有个人间剑宗,剑宗里有个终日睡觉的白衣剑修与卿相是好友,或许才能安稳坐落于那座南方古城之中。
丛刃的三尺命运之论,自然是极有道理的。
哪怕卜算子历来都被称作离命运最近之人,只是在面对着这位妖帝陛下的时候,依旧有着太多的东西无从得知。
是以在沉思了很久之后,这个道人才轻声说道:“以文化之天下,自然是天下不可逆之趋势。”
世人不会永远蒙昧。
也不应该永远蒙昧。
神河平静地说道:“是的。只是谢朝雨,鱼不可脱于渊。云应在青天,水应在瓶中。”
卜算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却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长久地看着那位人间帝王,缓缓说道:“陛下是要槐都接管悬薜院?”
神河转过身来,看着那个道人,平淡地说道:“不是槐都,是缺一门与国子监。”
世人大概往往很难想到这样两个地方会有什么联系。
只是倘若将悬薜院的故事夹在了中间,一切似乎又合情合理了起来。
悬薜院当然不止是书院,它可以教授天下学子,参加大风春考入仕,同样也会教授着天下修士,择优而入剑宗道门。
卜算子至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神河明知谢苍生之事与缺一门关系不大,却依旧让他自东海前来槐都的原因。
一如神河所说,户部每年都要给那样一处白月之镜提供大量的经费,而山河观没有,所以神河可以召见谢朝雨,而不会去召见那样一个闲走人间的道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只是卜算子却是轻声叹息了一声,看向南方缓缓说道:“我以为陛下应该会心怀愧疚,放过那样一个书生。”
神河平静地说道:“愧疚自然是有的,只是倘若帝王之事,因为愧疚,便要置之不理,这便是弃天下于不顾。人间安稳了千年,我却也一直都未曾想过,以文化之天下,对于人间究竟有着多大的影响。”
直到黄粱皇宫之变,直到南方守军叛乱。
大概至此,这位身居于修行界顶端的陛下,才终于看见了那样一座书院在这片人间之中的号召力。
无所不授,自然意味着世人可以在任何一种行业之中,看见那样一个书院的人。
哪怕是槐都天工司之中,神河也不得不承认,亦是有着许多人是出身自悬薜院的数理院。
这位陛下一袭黑色帝袍,立于槐林风中,平静地看向南方。
“所以悬薜院,不能再交给世人。”
卜算子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直过了许久,这个道人才轻声说道:“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神河回头静静地看着卜算子,一直看了许久,缓缓说道:“缺一门可有人选?”
卜算子沉思了少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了一些惆怅的意味。
“有。”
神河看着这个道人的那种神色,倒也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似乎有些笑意,只是还是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这位陛下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说道:“神女之事之后,缺一门便开始筹备吧。”
卜算子行了一礼,转身默默地离开。
天下之事,自然是算不尽的。
而有些事情,更是说不清的。
譬如这样一个道人究竟应该叫自己的太奶奶什么。
......
在道人离开之后,那个一个忙着勘海衙之事的天工司司主却也是匆匆来了这里。
神河依旧站在池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应新很是恭敬地在那里等了很久,这位陛下才终于转回头来,看着这个中年司主缓缓说道:“勘海衙的事如何?”
宋应新行了一礼,认真地说道:“四十九万里海图绘制之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当今天工司所拥有的机括技术而言,所造之船想要走完东海,大概依旧需要近百年。”
神河平静地说道:“用不了百年。”
宋应新愣了一愣,而后笑着说道:“陛下说的是,此事或许确实不用百年。”
毕竟天工司发展也不会一直停在大风历一千零四年。
由剑修点燃神海之术而来的混沌机已经开始渐渐步入正轨,相比于先前的那种天衍机,自然可以让那些船只在广海之上走得更快更远。
事实上,天工司亦是有着一种更为磅礴的动力核心,只是那样一种由道圣留下的《人世补录集》中的猜想而来的东西,依旧处于一种极度不可控的状态。
天工司自然不会贸然将那些东西应用于人间之中。
宋应新继续说着那些关于勘海衙的事,这样一处司衙才始成立没有多久,自然诸多事物极为繁琐,亦是需要进行着不断的调整完善,只是这位陛下倒是听得很是认真。
一直到日色偏斜,风吹晚林,宋应新才终于说完了那些东西。
“常年航行于东海之上,勘海衙吏人往往有着诸多病症,此事大概还需要悬壶衙那边进行慎重诊断,下一次出海,或许比预想得要晚一些。”
神河静静地站在风里,轻声说道:“晚一些没有关系,我们不争朝夕,千秋之事,交给千秋。”
这样一句话是当年青衣与槐帝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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