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人间人的您,不也会怕,不是吗?
陈云溪当然会这样想。
因为他知道那样一句曾经刻在了石碑上的诗,所缺失的那一个字,究竟是什么。
是。
仙人抚我顶,结发狩长生。
这个站在雪中的剑修想到这里的时候,却是轻声笑了起来。
或许某个少年并不知道,他在那样一个天上镇中见到的某位前辈,才是人间最不愿见到他走得很远的人。
如果他不等神女。
那么在一切应有的故事轨迹里。
他一定是在等着少年。
可惜人间没有如果。
陈云溪没有再想下去,向着前方而去,一直到在那个青色的酒葫芦前停了下来。
少年大概在这里喝了最后一口酒,而后真的变成了人间无数草为萤。
那些湖雪月色之中,有着许多盈盈幽幽的光点,不断的落向大湖而去。
陈云溪低头看着那口天门之后的辽广的大湖,其实越过了那些湖中漾漾天光月色,越过了那些迷蒙的细雪,大湖之下是无比澄澈的,澄澈得足以看见这样一整片人间,一切都像在一面镜子之中。
陈云溪一如那样一个少年一般,在湖畔长久地站着,低下头去,看着那片山川起伏河泽横流的人间。
这样一个白发剑修很是惊叹的叹了一口气。
“山高水长,物象万千,非有老笔,清壮何穷?”
陈云溪捡起那个被遗弃在细雪中的酒葫芦,轻声说道。
“这样一个人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陈云溪拔开了酒塞,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抬头看着明月山雪,微微笑着说道。
“师兄,且共勉之。”
......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
俞但停在了那样一个小院子前。
这是小镇西面某处小巷子里的某个院子。
这里已经人去院空,什么也没有留下,连门上的蛛网都已经大得像是有人打碎了门口的空气一般。
尽管小镇里的人们只记得那样一个在镇东芦苇水边的铁匠,但是这个天狱北方调度使,还是诚恳地找到了这里来。
当初曾有一个背着一柄坚毅的长刀的天狱吏叩开了这扇院门。
最后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这里。
俞但并不知道那样一个叫做西门的刀修在这个院子里究竟看见了什么,也经历了什么。
只是当他推开院门的时候,确实看见了一些用以打铁铸剑的炉子与器具,还有一张摆在檐下,磨得带上了一种水色的橙黄色竹椅。
当然,还有一些似是闲来无事,在门前石阶的灰尘里写下的句子。
那样一个应该便是当初东海最好的铁匠的人,大概确实已经消失在了人间。
若不是陛下记得。
大概这个天狱北方调度使,也不会记得关于那样一个东海最好的铁匠的故事。
自然更不用说这些小镇里的人们。
俞但长久的沉默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大概人间确实找不到那样一个铁匠了。
他也许就在镇子里,也许去了镇外。
但是人间所能知道的,大概也只有那样一个东海铁匠四个字了。
俞但带着那样一柄剑,沉默地离开了这样一处镇子。
......
真人非我。
只是世人如何能够是真人呢?
世人当然只能是我而已。
......
柳青河正在那样一条通往断崖的悬道之前停驻着。
这个天狱之主因为某个少年执意想要穿过那些白气,去到深处看看,不得不被天工司的人请来了这里,用以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
只是对于柳青河而言,这大概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所以这个天狱之主有些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宋应新神色古怪的看着柳青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柳青河这般模样。
“你看起来怎么有些不感兴趣的样子?”
柳青河穿着一袭黑袍,倚靠着一块山石,很是惆怅地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不知道最近人间有些更应该去看看的东西,很多人都在看着,但我却被你叫来了地底,看着这样一个少年,你说我能有什么兴致呢?”
宋应新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人间有什么应该去看看的东西?”
柳青河想了想,抬头看向那些水雾之上的点燃着灯火的砥石穹壁,缓缓说道:“大好人间,大好黄昏。还有某些虽然明知不可能会看见,但是依旧想要去看看的事情。”
“既然明知看不见,那又何必去探头探脑地张望?”
听着宋应新的这句话,柳青河却是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假如你十四五岁,听说南方有两个大剑修打架,你会不会想去看看?”
宋应新认真地思考了许久,而后诚恳地说道:“大概会,不仅探头探脑,还想着应该带上几日的干粮。”
这当然不止是凑热闹的事。
更是一种心思的寄托。
老人看着少年,大概看来看去,满心满眼都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少年。
柳青河很是惆怅地说道:“宋应新啊宋应新,你害得我错过了人间的一场好戏。”
宋应新默然无语,大概确实有些愧疚,于是转过了头去,认真地说道:“倒是含光弄好了,给你弄一辆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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