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忽而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父亲这是在替他和妹妹谋划一个安稳的前程,为保住他而提前铺路。
眼睛里像进了砖头一样,酸涩得慌。他怔怔地望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孟相亦眼睛湿润,感叹地说道:“只要你还在朝堂上,皇上就不会亏待昭儿。而且昭儿都已经到妃位了。还想要什么呢?我倒是希望她能生个女儿,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就好了。你最好也能跟为父一样,远离是非,不要掺和什么党派之争,夺嫡之争,兢兢业业地替皇上办好事。谁跟你提昭儿生儿子立皇储,你就远离谁。”
孟青表情复杂。他一个摆烂的富贵公子,以前就时常出错,如今被逼着内卷,答不对答不好就要现场打板子,每日被逼得忙得叫苦连天。
只要想着还有老父亲在罩着自己,就能做缩脖子的鸵鸟。只要不出大错,皇上就会看在老爹的面子上,不会真把他怎样。如果老爹退了,自己还留在朝堂里。那些原本跟老爹不对付的臣子,还不得处处给他使绊子。
孟青哭丧着脸说道,“爹,要不我也跟着你一起辞官种地吧。反正我也不是做官的料。太他么累了。没有爹爹在朝堂里,我还不得被整死。反正咱们存的钱够咱们花销两三辈子。”
孟相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三十而立。你再过几年就快三十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你退了,你妹妹怎么办?你弟弟孟冉怎么办?”
孟青苦巴巴地说,“那些以前跟爹爹不对付的,如今不得对付我了。”
孟相实在忍不住,猛地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说什么屁话!这么多年我白培养你了?爹的关系不就是你的关系?你如果跟我一起退,还是退吗?性质就变了,成了挟恩自重。懂不懂!”
他气不过儿子的怕苦怕累,缺乏政治敏感性,又拍了儿子一巴掌。
如果两人一起辞官,在外人看来就不是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而是一种对皇帝的抗议,到时候不知道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也就是说说。现在做官可不好做啊。”
孟青打心眼里不情愿去面对一个人独当一面的未来。
但他从小就被灌输他是嫡长子,权利跟庶子不一样,责任也跟其他人不一样。当初弟弟孟冉还嫉妒爹爹为他在朝中铺路,让他风光无限。
他自然明白撑起这个家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何况孟昭是他唯一的小妹妹,打小就疼到心尖尖上。他哪能真地也跟着辞官,让妹妹无所依靠。
就是本能地想要逃避。
“这世上什么事好做的?!”孟相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以前就是把你一直护得太好,总是替你周全,所以才把你养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皇帝多打你几顿板子,你还敢不敢偷懒。”
孟青的一张脸都快扭曲得变形了,“如果这样辛苦,孟家的家产得分我一半才行。”
“就这么点出息,”孟辛气极反笑了,“行,就五五分成。在我走之前,按照每年的表现,给你划拨年终奖励。干得好皇上满意的话,每年给你新娶一房小妾。你看怎样?”
孟青听完两眼放光,伸出两根指头,“两房。”
“行——”孟相对这个儿子简直要无语了。他一代能臣,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孟青喜笑颜开地应下:“成交。”
孟相望着墙上写着“上善若水”的四字横幅,缓缓地说道,“我们这些做男人的吃什么苦都好说。只希望你妹妹在宫里过得舒心快乐,在宫里平安顺遂过一生。”
他这一生固然野心勃勃,希望言出令行,改变这个国家。
但年纪越大,就越厌倦了尔虞我诈,打打杀杀,越希望自己和子女们都过上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