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新而不法古”,这是苏泽准备日后提出的口号,当然现在他的影响力还很弱小,这样的口号要等到苏泽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时候再提出来。
想通了这些,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方爱竹拿着盘尺,再次测量了树影的长度,然后返回物屋子向苏泽和李贽说出了测量的结果。
看着和苏泽几乎完全一致的数据,李贽是彻底相信了苏泽的说法。
“汝霖大才!”
李贽心悦诚服的说道:“我是相信了,格物致知确实是两条成圣之路!”
李贽继续说道:“汝霖,我可以向你学习格物的学问吗?”
苏泽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李贽这个明末著名思想家,分科分到了理科?
苏泽原本还想要让拉拢李贽,让他帮着自己完善“一道德”的理论呢,怎么把他推到了自然科学那边去了?
任何一门学问的发展,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王阳明的心学能成为显学,靠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也有他徒子徒孙的不断完善和推广。
苏泽给李贽讲这些,就是因为李贽是“自己人”,可以拉拢他加入到自己的“一道德”体系建设中。
却没想到被一个测算日影,推到了天文学领域。
苏泽立刻慌了神,他说道:“卓吾先生,难道你对致知不感兴趣吗?”
此时李贽沉浸在对天体计算的宏大想象中,他立刻说道:“人心难测,与其研究诡谲多变的人心,还不如研究恒定不变的天理。”
完蛋!
苏泽此时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装X算什么日影长度,直接做一个简单的小物理实验就好了啊!
如今将李贽忽悠到天文学领域去了,那岂不是自己在“一道德”方面又少了一个助力。
失算啊!
李贽低声说道:“汝霖,你是想要修订历法吗?”
苏泽看了一眼李贽,果然这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都是顶尖的人才,从日影长度上李贽就明白了天文学和历法的联系,问出这样的问题。
李贽说道:“其实这些年礼部一直有重修历法的提议,国初的历法是越来越不准了,这些年来几次日食月食推算都错了,为此朝堂动荡了多次。”
苏泽明白李贽的意思,天人感应学说是儒家用来压制皇权的手段,每次出现天象异变,群臣就可以用这个来压制皇帝。
所以历法对于皇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能够准确预测天象的钦天监,就等于让皇权拥有了对天象的解释权,这也是明廷一直禁止民间私习天文的原因。
李贽又说道:“是我糊涂了,汝霖的才能必定能高中,应该走科举正途,天文历法不过是皇帝私臣,不是正途。”
钦天监和医官词臣之类的,这些类型的臣子属于皇帝的私臣。
比如钦天监的官员,几乎都是世袭的,这些家族世代研究天文历法,专门给皇室服务。
这一类的官员,类似于词臣和皇帝身边的方士一样,都被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所鄙视。
就算是有几个获得封赏身居高位,也会被文臣认为是溜须拍马幸进的小人。
现在的李贽虽然思想开放,但毕竟是在科举体系下熏陶了十几年的,是科举正途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还没到后期那种轻视名教的“狂徒”境界。
由此也可以见“正途”观念的影响力之大,苏泽要破除“格物致知论”的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思想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苏泽需要的是整理自己的想法,然后逐步点燃一个个火种,再让这些火种去点燃更多的人。
所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难写,哎
算日影,是清初历案中,汤若望和钦天监历官最后论战实证的比赛。
清初钦天监内的洋人传教士和本土历官的争斗,大家感兴趣可以看
《制天命而用:星占、术数与中国古代社会》,很有意思的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