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说道:“俺有个同乡在南城李伯爷家的纺织厂上工,他是负责搬运棉布的装卸工。”
“他早上六点上工,也是晚上九点下工,每天加起来要扛几百斤的棉布,一个月也就挣三钱银子。”
“而且俺这拉车,没客人的时候还能靠着车上晒晒太阳,他这个抗棉布,可是时时刻刻都不得歇的。”
“俺这同乡说了好几次了,要租俺这辆车,俺都没同意呢。”
佟安沉默了,祥子说的似乎才是工坊的真实情况。
祥子又说道:
“这年头有活干都是好的了,俺有个同乡,也是山东逃难来京师的,在一家铁厂干活,被水车绞断了一只胳膊,就被铁厂给辞退了,家里把什么都卖了也没保住命,在床上疼了七天活活疼死了。”
“俺可是见过那个同乡,当年可是种田的好把式,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最后死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
佟安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说道:
“朝廷不是有令,要保障雇工的安全吗?”
祥子不屑的说道:“朝廷?那铁厂有顺天府尹的股份,难不成还会帮着一个断了手臂的雇工说话?”
“这年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那《皇明新报》的头几版,擦屁股都嫌字多呢!”
祥子爆了粗口,王世贞皱起眉头,他立刻闭上嘴巴说道:
“两位先生,贡院到了。”
王世贞和佟安下了车,祥子又连忙拉着车去接下一个路边的客人。
看着祥子拉着车远去的身影,佟安忍不住问道:
“王先生,那车夫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世贞疑惑的看着佟安道:
“他一个拉绿包车的车夫,为什么要撒谎?”
佟安沉默了。
王世贞拍了拍佟安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多看看实际的情况再说,报纸上的内容不能都信,也不能都不信。”
佟安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教诲。”
贡院前广场原本就有很多的酒楼,如今更加的热闹。
今天又是腊八,身穿长袍的读书人络绎不绝,佟安是参加同学会的聚会的。
松鹤楼是贡院前的一座酒楼,佟安和王世贞分道扬镳,就走向了松鹤楼。
当年才到京师的时候,佟安来过一次松鹤楼。
那时候松鹤楼是距离贡院张贴皇榜的地方比较近的一家酒楼,往年开贡试的时候,考生们在张榜的时候都会登上松鹤楼,在这里等着张贴皇榜。
但是现在贡院前已经成了一个读书人平日里集会的地方,松鹤楼的生意一直很火爆。
同学会在这里聚会,还是提前了好几天才订到的位置。
松鹤楼这段日子生意火爆,老板还买下了隔壁的几间屋子,正在大兴土木扩建中。
佟安登上了松鹤楼,很快就听到了同学的呼喊:
“佟子元!”
佟安抬头一看,喊他的是同学会的骨干赵南星,他连忙快步走上楼去。
赵南星也是今年公车上述之后,大明朝廷再开乡试之后中的举人,不过和佟安这种考了好几次才中举的不同,赵南星今年才十六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就中了举人,虽说这一次乡试算是“扩招”,含金量不如以往,但赵南星在举人中也算是相当年轻了。
赵南星是北直隶人,中举之后立刻来了京师,加入了国子监,很快就因为关心朝政,加入了同学会。
等到佟安上楼,一名年轻人又带头站起来迎接佟安。
邹元标,江西人,比赵南星还小一岁。
邹元标出身于江西大族,在东南新军占领江西之前,举家搬迁到了京师。
邹家本来就是有族人在京师当官,就算是逃难也逃的相当的悠然,途中邹元标还绕道去了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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