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自言自语般轻声说着,同时抬起头来,迈步跨出队列。
随着她这“打破”了既定轨迹的举动,历史孔隙颤动起来,房间里的其他查拉图们也都看向了凡娜。
他们和她一样,有着棕褐色的活泼的眼眸,有着或年轻或苍老但同样耐看的容貌,并不特别精致、美丽。
因为先祖一直教导他们,真正的“无面人”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繁杂思忖在胸膛里扎根发芽。凡娜沉默了片刻,在继续说道:“成功完成仪式,醒来之后,虚假主材料的效力将无法维持,出于聚合和补全自身的本能,我们必然会主动寻找或被动靠近与那份历史投影有着神秘学联系的原本主材料。”
端坐于主位的查拉图先祖近乎漆黑无光的眼眸里倒映出凡娜逐渐靠近的身影。
在祂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颗大小接近幼儿头颅的水晶般的心脏,半透明的瓣膜和腔室之中充满了灰白色的粘稠雾气,使它像是仍然活着一般缓缓鼓动。
在万物皆为过往的历史孔隙里,唯有这颗雾之魔狼的心脏是真实存在的,古老家族留给后裔的珍贵礼物。
感受到源于自身的强烈聚合渴望,凡娜毫无犹豫地将手伸向了这颗心脏。
两者甫一接触,雾之魔狼心脏就不可避免地被凡娜吸纳而入,补全了残缺的特性,令她晋升成为了真正的“古代学者”!
查拉图先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与其他的虚假幻影一同崩裂、消逝,只留下了一句几乎听不到的轻语:
“记住,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标好了价码……”
静静等候在历史迷雾深处的安提哥努斯,也于此时若有所感地睁开了双眼,看向周围。
历史的流向改变了,却并未在现实世界引起任何波澜。唯有某些沾染命运权柄的高序列才能看到那条停滞许久的命运支流终于涌动起新的浪花,归入了时代浪潮中。
凡娜的身影兀地走出历史孔隙。在她背后,失去主人的第兰古堡仿佛一张被装入相框的灰白照片,定格在了某个舞会盛大的寻常夜晚。
一天使一圣者对视了半晌,安提哥努斯平和地问道:“那是什么?”
祂看到凡娜手中握着一只信封。
后者的神色有些僵硬,介于淡漠与宁静之间,似乎还在适应晋升带来的神性冲突,但视线落到信封上时仍然柔和了瞬间。
按理说容易产生精神分裂倾向的占卜家们早早就需要“锚”来稳定状态,像凡娜这样突然晋升,失控的概率能达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但由于晋升仪式和晋升材料的特殊,那些查拉图家族掌握的独特的历史孔隙在这时充当了“锚”的角色,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调整自身。
“说实话,我以为自己会得到家族流传的封印物,或者配方和材料什么的。”凡娜甚至有心情勾起嘴角,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只有一封信……我还没有看。”
她边说,边就这么拆开了信封,抽出了薄薄的一张纸。
看起来写信的人并没有很多想对她说的话。
又或者来不及说更多。
手写的优雅斜体字母整齐排列,清晰陈述道:
“致同胞:
“我是最先完成仪式、完成晋升的那个幸运儿。
“呵呵,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在先祖陨落、家族衰败离散后,我取走这里的遗产,暗中建立了密修会。在第五纪的1351年,我从沉睡的安提哥努斯先祖手中取回了曾经属于我们的序列一特性,成功晋升。
“末日将近,我也迎来了最后的考验与机会,去争夺‘愚者’的神位。如果我成功了,这封信将会被销毁。
“如果我失败了,我会留下后手,指引密修会的成员寻找我早年间分离的非凡特性。
“那些并非查拉图后裔的,会被奥维尔吸引,使用我完全消化过的特性晋升,进而成为我的复活容器;而拥有查拉图家族血脉的,将会被第兰古堡吸引,用先祖留下的材料安全晋升。
“恭喜,我的兄弟或姐妹,在跨过上千年历史之后,你终于成为了完整的‘古代学者’。
“只可惜‘愚者’不是我。
“先祖曾说过,‘所有的馈赠,皆标注了价码’,好在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与你的了,因此你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选择吧。我们是常常遭受命运戏弄的小丑,是无处停留的无面之人,是仅能拥有片刻幸福的奇迹师。但唯有选择,是永恒不变的无价自由。
“唯愿你不忘查拉图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