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爽朗地说:“老人家,夏日没人用火炉,可不意味着没人买啊。虽说我们掌柜确实打算冬日卖货,可挡不住句容匠作大院清理库存啊……”
“清理库存?”
詹同看向匠作大院。
伙计呵呵笑了起来:“据说是匠作大院的库房堆满了,为了腾空地方,知县才让人散布消息,夏日购置新式火炉,可比八月后购置能便宜个一成半的价。如此优惠,我们怎能不来?”
詹同听明白了,顾正臣这是降价销售,招徕了不少商户。
新式火炉这东西搁置个半年确实没什么损失,吃了灰擦一擦就能卖出去。
有了这东西,冬日鼻子里总算没了煤烟味,朝廷在用,勋贵在用,大户在用,从金陵扩散出去是迟早的事。
“不错,愿你们生意红火。”
詹同起身,拄着拐杖走了,晃悠到了句容学院门口,看到三个十一二岁的儒生正在劈柴,不由得走了过去问:“你们是句容学院的弟子?”
“回老先生,是的。”
三个儒生很有礼貌。
詹同看了看三人脚下一堆木柴,皱眉问:“好端端的不去上课业,缘何在外面劈柴?”
其中一个儒生,颇是惭愧地开口:“不瞒老先生,我们三人昨日没有完成课业,撒谎称是完成了,结果被先生识破,这才惩罚我们劈柴。”
詹同不太赞同:“撒谎是不对,戒尺伺候便是,缘何要发至外面劈柴,这样岂不是耽误了今日课业,如此惩罚,老朽不认为是好事。”
年纪小的儒生苦着脸:“耽误不了今日课业,每次课业都有笔记,我们受过惩罚之后,可以通过修习笔记跟上去,只不过需要熬夜罢了……”
詹徽询问:“你们要劈多少柴才可回去?”
“三个。”
儒生齐声。
“三个?”
詹同低头看了看木柴,这不是什么三个木柴,这三堆都有了啊。
看向儒生,他们却伸出双手来,看到手上冒出来的血泡,詹同才明白,所谓的三个,是三个血泡的意思……
“这惩罚,着实可恶!”
詹徽于心不忍,这可都是孩子。
詹同走上前,看着孩子手上的血泡,有些心疼地问:“是谁定下的这惩罚,是顾知县?”
儒生连连摇头:“这是我们自己选的。”
“什么?”
詹同惊讶不已。
儒生解释道:“最初句容学院是以戒尺惩罚,但后来,顾知县说,戒尺惩罚不能知辛劳之苦,只有皮肉之苦,让学院在多种惩罚之中投票选择,最后大家一致选择了砍柴这一项。”
“为何?”
詹同不理解。
儒生勉强一笑:“顾知县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不想日后始终是个砍柴人,不想吃砍柴与耕种的苦,那就只能用心修习课业。砍柴能提醒我们,不刻苦学习,就只能双手血泡。”
詹同恍然。
原来还能如此教育,还能让学生参与到规则的制定之中。
确实,戒尺打人是惩罚,可这种惩罚是一时之痛,也不能告诉弟子,不学习不进步的后果。
对于农家子弟,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孩子而言,砍柴磨出血泡的惩罚更是令人深刻,想来也更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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