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淅沥的雨声。
陆潜张开眼，便见是灰暗的天空。
脚下是阴潮的地面。
头顶上，是个雨棚。
而眼前，是一个高高的摊铺，摊铺高到了他的鼻尖处。
越过摊铺，在铺子的对面，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居然比他还高出了半个头来！
陆潜看到这个小女孩的面容，立刻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依稀之间，觉得有些熟悉。
站在对面的小女孩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着他身旁。
陆潜扭头看去，便见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
自己跟他相并而立，头顶却只能到他大腿高，连他的腰间都远远达不到。
陆潜眨了眨眼，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些懵。
然而，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一处集市。而且这个集市，他还很熟悉。
像极了王家营的集市。
眼前这个摊铺，同样熟悉。
尤其是摊铺的后面，还有一座小房子。
小房子的门口，挂着半张帘子。
帘子外，门头上，还挂着一串风铃。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陆潜心中一怔，再度回头，看向了对面的小女孩。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她感觉眼熟了。
因为她的眉目间，很像是一个人。
陆潜张了张嘴，看着小女孩，尝试着叫道：
“王姿容？”
他一出声，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声音……
奶声奶气的，完全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反而更像是……
小男孩所发出的童音。
对面的小女孩，听见他的叫声，一脸不快地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叫我容容姐，小孩子一点都不懂礼貌。”
真的是王姿容！
可她为什么会是小孩子的模样？
而自己……
陆潜低下头，看向了自己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
其中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这分明是一双孩童的手！
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甚至更小。
看着自己手中的拨浪鼓，下意识的，陆潜就摇了摇。
咚咚咚……
随着拨浪鼓的转动，发出咚咚的声响。
对面的小女孩王姿容看见这一幕，更是鄙夷地翻了翻翻白眼，不再看他，而是扭头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身材高大的老者。
小王姿容仰头看着他，道：“陆爷爷，你买人皮做什么呀？”
老者笑了笑，不说话。
小王姿容一双眼珠灵动地一转，突然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陆爷爷一定是有了新的新娘子，因此要买张人皮给她穿，对不对？”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小王姿容望着老者，“嘻嘻”一笑，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陆潜同样扭过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老者。
他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潜张开嘴，道：“爷……爷？”
老者扭头，垂首看向陆潜。
一脸慈祥的模样。
陆潜突然发现，其实他并不算老，多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只是有些沧桑。
不过，他猜对了。
这个老者，是“陆潜”的爷爷！
陆潜抬头看着他，咽了口唾沫，问道：“爷爷，为什么要给纸新娘，穿上人皮？”
老者一脸微笑，并不回答。
反倒是小王姿容“嗤”一声笑，抢着道：“你这个小陆潜，怎么什么都不懂？新娘子穿上人皮，就不惧白昼和烈日，能在白天出门活动了呀。”
陆潜闻言，心中一动，暗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王姿容又鄙视了陆潜一眼，然后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满脸的纯真和无邪不见了，她伸出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大人的模样，思考起来。
她思考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老者，问道：“陆爷爷，伱说，人死之后，去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老者点了点头，仍旧是满脸微笑。
小王姿容见了，登时皱起眉头，不开心起来。
想了好一会，她忽然又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道：“陆爷爷，等以后我要是也死了，你能把我也变成你的纸新娘吗？”
老者摇了摇头。
陆潜心中想道：“以他的年龄，当然活不到那个时候。”
小王姿容见状，一张娇俏的小脸，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陆潜的印象里，王姿容一向都是在笑，好像从来都没看到过她发愁的模样。
如今他第一次看到，却是在她“小”的时候。
没想到，这小小的王姿容，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戚眉思索的模样，着实有些奇怪。
眼前的这一切，显然是一个梦境。
可是，陆潜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感到有些奇怪。
他从来都没见过“爷爷”和小王姿容的模样，怎么在梦中，他们的相貌会如此清晰？
按常理而言，没见过的东西，很难在梦中如此具象。
不过，梦境的事，也难说得很。而他虽然没见过，但是他的原身当然是都见过的。
这时，小王姿容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陆潜。
她看着陆潜，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然认真地问道：“小陆潜，你能活到姐姐死的时候吧？到时候，你……”
陆潜点了点头，道：“可以，到时候你就做我的纸新娘。”
小王姿容听了，紧缩的眉头，登时舒展了一些，似乎有了些开心的模样。
然而，她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疑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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