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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命案(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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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等人跟着他进了房间,祝缨留意脚下,却发现这里地面十分的干净。普通人家的地都是泥土地。打得平整光滑的都能沾上小康人家的边儿了,能铺点地板或者青石板、地砖之类的得是财主,能铺地毯的都是豪富。

  家境再差一点的,屋里的泥土地都不平常,呈现出一种凹凸不平。如果再潮湿一点,昨天吃剩的鸡骨头能被一脚踩得嵌进土里,打扫的时候得用抠的。

  常家的地面是土的,略潮湿,照说应该有很多足印的。但是,东间卧房外的正房有些杂乱的、极浅的脚印之外,卧房里几乎没有什么脚印。

  有一道长长的滑印,应该是常命的,又有他母亲的,还有……

  祝缨没看尸体,先问:“他不是有个娘子么?人呢?”

  “哎哟!”常命的母亲惊叫了一声,“人呢???”

  祝缨道:“去找。”

  然后自己带着张、江二人靠近了床,股难闻的味道涌入鼻腔。

  这是一张木床,上面还雕着喜字,漆成红色,可以猜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光席和尸身上覆盖的一幅极薄的夹被也被染成了暗红发黑的样子——血还挺多的。高闪说没发现痕迹和证据,其实地上有点点血痕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看的。

  祝缨上前揭开夹被,一具尸体显了出来。她知道为什么卧房的凶杀现场会保存得这么好了——尸体呈一个很扭曲的姿式,仿佛一根脆萝卜被人拗成了几节又没有完全的拗断,上半身被砍得稀烂。右臂、双手、手腕上也有伤痕。脖子像是生手厨子手下的鸡脖子,这破烂厨子怎么砍都不能一刀把鸡头剁下来。

  他头扭曲着,后脑上也是数道刀痕。肚皮朝上,也被砍了许多刀,最长的一道划破了他的肚子,肠子也流出来了。

  尸体的下身几乎是完好的,不好的是两脚踝也被砍得露出了骨头。

  这么样的尸体虽以令人望而生畏,既不敢轻易踏进这个房间,也不愿给他收敛。地上的脚印很少,除了县衙几个,就只有里正、常命母亲、常命以及一双应该是女子的鞋印。发现命案的是常命的母亲,她的惊叫人叫来了里正,里正派人报的案。

  高闪又开始翻白眼儿,小江也把半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不自觉地攥着小黑丫头躲到了祝缨的身后,张仵作昨天已经看过了,今天也不由倒退三步,说:“大人,就是这样了。呕……”

  祝缨将尸身翻了一下,发现尸体后背左肩上也是一道长长的创口。

  “呕~~——哇!”张翁等人见祝缨进去了许久不出来,听村民说“凶”他们还不大信,心道,能有多凶?

  他们也不敢硬要闯进,只将窗户扒拉开一道缝,伸头往里瞧。一瞧之下肠肚里开始翻江倒海,跑到墙根边吐了起来。

  祝缨神色如常,出来站在门口问道:“他娘子呢?找到了没有?”

  外面人说:“还没有。”

  里正埋怨:“你怎么当婆婆的?不知道儿媳妇去了哪里?”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哪知道?没用的东西,娶了她进门来也没能看住男人。”

  祝缨对小江道:“你们先出去。打听一下这家人家的为人,尤其是常命的娘子。”

  小江掏出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脸色好了一点,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张仵作对小江稍有点意见,年轻女子,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当仵作?张仵作有点看不下去,甚至觉得小江是不是别有所图,以及脑子不好使。想要接近大人,你学什么仵作啊?!但这样的尸身……

  此时他忍不住说:“大人,她才见着这样的尸身受了惊讶,让她缓一缓、歇一歇吧。女人家哪能看这个呢?别再派差使啦。”

  小江道:“我可以的。”

  她和小黑丫头出去,先装成受了惊吓的样子向村里的年轻媳妇讨口水喝,那人面相挺和气,说:“我家离这儿不远,娘子跟我来吧。”

  小江一边喝水一边同她聊天,说:“太吓人了!”

  “是啊!”

  “什么仇什么怨呢?”

  “是啊!”

  “我师傅张仵作当了这么些年的仵作都吓得不轻哩!”小江又表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果然引起了年轻媳妇的好奇。这媳妇问:“你也是仵作?”

  小江有点自豪地说:“正学着呢!要是有女尸,是不好叫男人瞧的,就得用上我了。这个是男尸,就先不用我。”

  “原来是这样!”这媳妇的抵触之心就减了几分。

  小江道:“不过我的直了一眼死者,看着挺年轻的,也不知道他娘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寡妇门前是非多……”

  “额……那倒不一定哩。”

  两人渐渐说了开来,小江频频点头,心道:原来这男人不是个东西,天天在家打老婆!

  哪里男人不打老婆呢?但能打到全村人都觉得过份的还是不多的。据年轻媳妇说,他这老婆真是个好女人,老实本份,什么活都干,也不顶嘴。起初,常命只是随便打打也不声张,顺手一巴掌、抬腿踢一脚,这媳妇挨了打就默默地哭,也不诉苦。一开始,年轻媳妇堆里也不知道,大家戏闹的时候发现她的异样,挽起袖子一看都惊呆了。

  被发现之后,常命觉得难堪,打起来就肆无忌惮了。从十五岁过门,打到了二十五岁。本来婆婆还是心疼儿媳妇的,拦了几回没拦住,这儿媳妇也不知道诉苦,弄得婆婆最后也要掐她两把了。

  小江骂道:“这母子俩真不是东西!”

  “是哩,也是花钱聘了来的!怎么能这么对待呢?”

  “她娘家人不管?”

  “收了彩礼了。跑回去又叫娘家人送回来了。”

  两人叽喳说了一阵儿,小江心道:顶好这小娘子跑了!

  她又担心,常命死得如此凄惨,万一凶手穷凶极恶,会不会已然连常命的妻子也杀了?又或者将她挟走了?

  她站了起来,说:“多谢啦,我得回去听招呼了。”拿了几文钱谢这个小媳妇,小媳妇道:“这怎么好?”三个指头往里拽、两个指头往外推。小江把钱塞到她手里,道:“也没多少,买个花儿粉儿的,不用跟男人讨。”

  然后又回到了常命家,他老娘正在满地打滚:“可不敢这样干啊!!!我的儿啊!!!”

  张仵作道:“我也不想看这么晦气的尸首!大人肯要带回去验尸已是要给你查案了,你倒好,尸首不让验,还要拿贼!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高闪等人一齐点头,并非认为张仵作这话多有道理,而是他们遇到不听话的人都是这么扣锅的。要结果,又不让查,必有猫腻,谁反对,谁就是犯人。抓起来一顿打,打到承认自己是凶手为止,结案。

  祝缨道:“他娘子找到了么?”

  小江上前说:“他们说,昨天和今天都没见着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大人,她别是也被凶手给害了吧?”

  祝缨又问常命的母亲:“家里丢什么东西了吗?”

  这人被张仵作吓得不敢打滚了,坐在地上说:“没。我也没心查看。钱在我那房里,没丢。”

  不是为财,就是有仇了?

  祝缨有点担心。按照她的经验,女人死了,她会怀疑一下丈夫,男人死了,除了妻子还会有更多的嫌疑人。因为女人囿于内宅接触的人少,凶手多半是身边人,男人就不一定了,外面什么仇都能结下。且夫妻身份尊卑有别,事发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

  再有,如果是女子行凶,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一些技巧,比如下个毒什么的,一个例子就是毕晴。正面搏杀的不多。

  常命这个样子,以常理而论得是外来悍匪作案。祝缨也不认为是“獠人”,虽然他们的名声在福禄县称不上好,仍然保留有一些“古朴”的风俗。但是他们杀人祭天得带回去跳舞奏乐上祭台,杀得十分讲究。

  仇人?

  祝缨低下头看着卧房里的脚印,就那么几双,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哪怕再不愿意,她也得承认一个不太可能的事实——或许真的是常命的妻子干的。除非常命的仇人是妖怪,来无影去无踪。

  有经验的贼会清除痕迹,但是不可能只清掉自己的而完全不破坏其他人的痕迹。如果被打扫过,则地上应该只有常命母亲发现命案之后进过房间的人的脚印。现在常命夫妻俩的脚印都在。

  要么寡妇杀了长大成人的儿子,要么是杀夫。权衡一下,凶手是妻子的面儿更大些。

  小江低声道:“这人打老婆,他老婆太惨了……”慢慢将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祝缨。

  祝缨心道,那倒合上了。问她:“你敢再看一遍尸体吗?”

  “敢!”小江说,声音有点发颤。

  祝缨拿夹被把尸体上半身头脸躯干都盖了,让她先看脚,再看手,问:“能看出什么来吗?”

  张仵作也凑了过来,不看砍得太惨的部分,只看手脚他也能看出些来:“凶器不太锋利呢……”

  侯五也凑了过来,说:“呀,这人力气不大。”

  祝缨问:“怎么说?”

  侯五道:“呐,甭管兵刃是不是锋利,力道大和力道小的是不一样的。稍钝一些的兵刃,只要力气够大、出手够快,也能一击毙命的。您瞧这个,就是劲儿不够。”侯五专司与人搏命的勾当二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小江一面听他们说,一面记着,她的心有点乱,对祝缨道:“大人,我还想再去打听一下。”

  祝缨问:“去问问,常命的妻子除了自己家还会去哪儿。”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小江更是惊讶:“大人,你怀疑她?”

  祝缨道:“先把这屋子封了,找一找人吧。如今常命生前熟人都在这里了,只有她不见了。至少是有嫌疑。先找。”

  她看出来那双女人的鞋印走出了屋子,她先在屋内搜寻,找到了一双女鞋,与地上的鞋印一比,大小正好。鞋底的手艺也十分相似。

  她出了房子,让所有人都在原地不要动,一步也不许挪,自己抽了根柴,提着在房前屋后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几枚脚印。她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圈出脚印,一路走一路画,顺着脚印推开了一所破败房子的门——这里是常命家的旧房子。

  她慢慢走了进去,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一堆干草上伏着一个干瘦的身躯,干草边上一把柴刀,刀身上是暗红的颜色。

  祝缨扬声对隔壁道:“都甭站着了,过来吧!小吴、老侯、童波,你们和小江、小丫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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