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姑道:“那我把手上的弄好,接着看房去。哎……现在看着了的房子,叫人等咱们到明年,人家也不能答应啊!跟他们说说,咱这房子早些退了搬走,剩下几个月的钱算还我们,成不?”
祝缨道:“娘先找着合适的房子,咱们再商量。”
“那成。”
这天晚上,祝缨又陪着张仙姑、祝大合计了一下,城外的薄田如果没有连贯起来的,就分两批买两处也是可以的。张仙姑道:“那这样可买的就多了。”祝缨看他们俩兴致勃勃的样子,知道他们接下来又有事儿干了,不由一笑。
这一夜,祝家平和了许多。
次日,祝缨估摸着郑熹下朝来忙完了头一轮的事儿,抽了本账去找郑熹。郑熹一见她就笑了:“你又要出夭蛾子了,把那本破账放下吧,看着就像个挡箭牌。”
祝缨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陈相那事儿不大。也说:“是正经事呢。”
“哦?”
祝缨道:“那个,昨天求的公文已经发出去了,有消息怎么也得一个月。有消息之前,您不会着急结案吧?我算过了,照常理还得近两个月才能结呢。”
她是以协查逆案为由发的寻人公文,如果逆案都结了,还协查个屁?!
“也就你敢这么问!有你这么对上官说话的吗?求完了,又来催,亲儿子都要挨打。”
祝缨道:“既然您到现在还没打,那就告诉我呗。”
郑熹好笑地说:“要是你的想法不能成,我就不会给你的傻念头用印了。”
祝缨乐道:“谢大人成全,这事成了。”
郑熹道:“且慢高兴,事情成与不成,要看人的造化。设若那人出了意外,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祝缨吃惊地问:“我自责什么?又不是我坑的她?我认识她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又不欠她的!这事儿吧,我干了,就没有遗憾了。她结果怎么样反正我尽力了。难道您做的事,必要每件都成的吗?不会吧?不会吧?”
郑熹笑骂道:“没志气!”
祝缨不在意地说:“那我可记住了,您要办的事一定会办成。嘿嘿!”
“嗯?还记我的小账?等着好取笑我?”
“那可不一定!”
郑熹骂道:“你还不滚去接着读书?”
祝缨又滚了。她还记得这一天是去取驱蚊药的日子,到了一看,果然也是火绳艾蒿,掌柜的说:“小铺最好的驱蚊药。”盘的手艺比张仙姑强多了,但是它也不值一贯!
祝缨道:“他们跟我说,就是艾蒿,很便宜的。你给我拿点艾蒿吧。”
一旁花姐听了,忍着笑说:“师傅,我回去了。”
祝缨跟掌柜的一番磨牙,还是给了掌柜的二百钱买了艾蒿回去,又被张仙姑说:“买贵了!”
过了两天,不等她去找王司直,却见王司直与左主簿拦住了她,祝缨道:“你们两个怎么?”
左主簿道:“出事了。”
“老王?”
王司直道:“不是我。还记得咱们说的那个告发的人么?死了!”
“噫!”祝缨说,“那可有点小麻烦,怎么跟上头报呢?”
左主簿道:“你不知道?”
“啊?”
王司直道:“判的流放,出京三十里,失足跌进河里,淹死了。喏,报信的人在那儿呢!”
祝缨道:“这下倒好了,陈相公也省心了,郑大人也省心了。只可惜押送的人要吃苦头了。”
王司直道:“也不一定是苦头,兴许还有甜头呢。这般长途押解,死个把人,不是常有的么?这是灭口。不知道我……”
祝缨这才对王司直道:“我没有直接问,但是他说,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会做成。你且把心放宽,稳稳当当的,做事的时候别出了差错才好。想来老王你与犯官并不是一回事。那件事,遮掩尚且来不及,动了你,是遮掩呢?还是闹大?”
王司直道:“好,好。”
左主簿道:“哎哟,老王悠闲一辈子了,难得见他这么六神无主呢。现在好了,神魂归位了。”
王司直笑骂:“你们两个促狭鬼!小祝年轻也还罢了,老左你……”
“哎——不如你老!”
几人谈笑一阵儿,又各忙各的去了,这一天,祝缨没打算盘,接着带人抄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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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端午节,大理寺就收到了公文——祝缨要的人找到了,就在京城。
祝缨拿着回复的公文,一页一页地研究,一共两页纸,写着一个姑娘短短的二十余年的经历。她没有查过冯夫人的行迹,但是从姑娘这里也可以窥出一二。
这个叫婵娟的姑娘起初并不在京城,先是随着冯夫人被发到离京约摸六、七百里的一处交通要道,五年后,婵娟还没有夭折,又随冯夫人被转调到向西三、四百里的地方。又五年,冯夫人又被调走,而婵娟因为生病,因为怕她在路上死掉,所以她留在了当地,从此与冯夫人分开。
再然后,婵娟先是被一个“母亲”收养,随了这位老妓的姓,改名乔桂香。五年后,养母死了,她就又换了一个地方,改回本名婵娟。接着又辗转几处,直到两年前,祝缨等人入京前不久,她竟回到了京城,并且再次改名——珍珠!
祝缨将这两页纸仔仔细细读了三遍!
珍珠现在的“姨母”竟是九娘!
“这也太巧了吧?!!!”
祝缨吐了口气,又认真地看了一回。惹得一旁王司直惊讶了:“小祝,你有难题?”
以王司直对祝缨的了解,这小子记性极好,不太复杂的事儿,看一眼就能记住了,反复读了好些遍,难道是那些账房出了什么难题?不应该呀,不是公文的么?
祝缨问道:“老王,问你个事儿。”
“你说。”
“一个人,总是改名字,是因为什么?”
王司直想了一下,说:“要么是逃犯,要么是行骗。要么……唔,反正不是正常人。要么是奴婢?主人家给改的名字。”
祝缨又问:“那……我再问你一件事儿。”
“嗯?你今天是怎么了?”
“人在十岁的时候,记事儿了吗?”
“这不是废话么?十岁了还不记事儿,那不是傻子吗?到底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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