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投入才能攫取最大的利益,但同样最大的投入也意味着最大的风险,似京兆韦氏这等传承千年的大族,最最在意家族之传承,几乎从来不会为了最大的利益而甘冒最大的风险。
因为世间利益无穷无尽,但家族传承一旦断绝,则血嗣无续、家庙倾颓,孰轻孰重,任谁也能权衡甄别。
除非有十足之把握,亦或局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京兆韦氏对于当下局势可以有十足之把握么?未必如此,长安局势叵测,看似关陇占据上风,但东宫根基仍在,即便天下门阀尽起襄助关陇,可一旦安西军精锐自西域回援,谁胜谁负依旧难料,岂能轻言胜负?
若说不得不为之天下又有何人能够逼迫京兆韦氏这样的千年大族甘冒奇险,不惜将家族传承押上去?
京兆韦氏忽然跳出来,其背后真正之意愿耐人寻味。
长孙嘉庆沉吟着道:“但无论如何,一旦京兆韦氏倾力襄助,势必会影响天下门阀,这是好事。”
连京兆韦氏这样的关中大姓、千年豪族都不遗余力的支持关陇,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关陇已经站在必胜的位置,否则京兆韦氏岂能将自家传承都孤注一掷?
这会使得天下门阀减少诸多顾忌,从而全力襄助关陇,致使关陇势力暴增。
长孙无忌叹息道:“吾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可无论好事坏事,这种脱离掌控的局面总是令人难安。数十万东征大军引兵于外迟迟不归,如今京兆韦氏又全无征兆的跳出来焉知这背后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阴谋?”
他是天生的“阴谋论”者,对于一切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都会生出怀疑之心,再是被动的局面也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能力逆风翻盘、反败为胜,当年辅助李二陛下逆而夺取、成就霸业,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对于一切未知,却深感厌恶,哪怕明面上看来自己以及关陇因此得益无数
饮了口茶水,长孙嘉庆道:“眼下当如何应对?还请辅机示下,为兄无有不遵。”
长孙无忌又开始头疼起来
龙首原作为长安地区的制高点,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他一直予以重视,先是让长孙恒安率军镇守中渭桥,既是切断玄武门与渭水北岸之联络,亦能拱卫龙首原。继而将长孙嘉庆安置与龙首原上,以长孙家两位宿老坐镇,确保万无一失。
结果长孙恒安被房俊一个“回马枪”击溃,不仅数万大军溃散,连长孙恒安也身死军中眼下长孙嘉庆再遭重创,三万大军被击溃,整个龙首原连带大明宫尽皆落入右屯卫之手,对城东驻扎的关陇军队形成极大威胁。
如今右屯卫士气正盛,兵强马壮,且占据了龙首原,关陇想要夺回龙首原不仅要面对精锐至极、士气高昂的右屯卫以及吐蕃胡骑,还要面临“仰攻”这等极为不利的地势,又能有几分胜算?
要不要冒着风险反攻一下?
还是甘于现状全力防御?
一时间,长孙无忌左右权衡却难以委决
长孙嘉庆也在认真思考,他不认为这场失利是他自身的问题,当然自身问题或许有,那便是对火炮给予关陇兵卒的威慑力估计不足,导致关陇兵卒在火炮轰击之下士气崩溃、军心尽失。可他本身的指挥并无错误,面对那等军心崩溃之局面,纵然白起复生、韩信再世,又岂能有回天之术?
战败已成定局,多想无益,更应该好生思索如何面对眼下之局面,尽可能将损失与影响减少至最小。
他提议道:“如今右屯卫占据龙首原,连同大明宫在内皆需防御,势必导致其兵力分散,更何况还要兼顾玄武门之防御?若是尽起一支五万人的军队,自南、东、北三面猛攻龙首原,右屯卫必然顾此失彼,皆是咱们突入大明宫内,依托宫阙殿宇与右屯卫展开巷战,使其骑兵威力难以发挥,定能将龙首原重新夺回。”
长孙无忌认真倾听,好一会儿,起身拄着拐杖,忍着伤腿疼痛来到墙壁一侧的舆图前,仔细观看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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