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只想着一旦陛下驾崩,那么他所做的事情便无人知晓,但却忘了这个王瘦石乃陛下隐藏在黑暗当中触手,替陛下去做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么自己于辽东试图谋害陛下之举措,陛下是否会告知此人?
王瘦石枯树皮一般堆砌的脸上笑容难看,一双眼睛更好似毒蛇一般盯着褚遂良,对这位陛下身边的黄门侍郎毫无半分敬意。
褚遂良意识到有些不妙,将目光从王瘦石脸上挪开,看向桉几上的牛皮口袋,问道:“此乃何物?”
王瘦石声音尖锐短促,有如汤匙刮盘子:“褚黄门不妨打开看看。”
褚遂良蹙眉,想了想,犹豫一下,还是伸手解开牛皮口袋封口的麻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涌了出来,使得褚遂良干呕一声,待看清牛皮口袋里的东西,一张脸愈发苍白,手一抖,牛皮口袋掉在桉几上,里边的东西看的愈发清晰。
居然是一只染满血污的耳朵……
褚遂良又惊又怒,怒叱道:“吾乃朝廷命官,汝不过一介阉竖,安敢如此消遣于吾?简直混账!”
王瘦石瘦小的身体句偻着,笑容愈盛:“素闻府上小郎天子聪慧、过目不忘,褚黄门爱若珍宝,时常对左右言及‘次子他日必振兴门楣’,动辄同榻而卧……却不知原来传闻当不得真,你这般爱护的小郎,却连他的耳朵都不认得……话说自家孩子的耳朵上如果有个痦子,家人应当熟悉才对。”
咣当!
好似一口大钟骤然在耳畔敲响,震得褚遂良心旌摇曳、两眼发花,仓促间俯身去看,果然那满是血污的耳朵小巧细嫩,耳廓上一个明显的痦子……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窖,手足发冷。
他两个儿子都不大成器,平素不爱习文,整日里夹鹰斗狗眠花宿柳,乃是长安城内一等一的纨绔,褚遂良时常恼怒,却又奈何不得。但是嫡长孙褚祔小小年级却聪颖好学、天资极佳,眼看着两个儿子在败家的路上狂奔,褚遂良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孙儿身上。
不仅将一腔心血全部倾注,且延请名师教导,孩子也出息,所有师傅皆交口称赞,称为“神童”。
眼下,那爱若珍宝的孙儿却被人送来一只耳朵……
褚遂良强抑着心底的滔天巨浪翻滚怒火,抬头死死盯着王瘦石:“吾孙儿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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