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丑年,正月,初二。”
子时末的夜,格外的冷。
赵无疆感受着自己浩瀚胜海的修为,没有丝毫喜悦,他轻轻呢喃着初二这个日子,有股说不出的悲伤。
两柄残破的铜镜在他身旁环绕,镜中映出他的身影,层层叠叠,似乎有无数个他。
他长长叹了口气,今日便要别离,可有许多事他都还没做。
除了没时间,更多的是他被荒古年间的妖神困在了此地。
他明明已经明悟苍生之道,无需再困住他才对,难道在这最后关头还要发生一些事,从而导致他内心冲动必须要去做?但这些事他又不能去做?
未知困扰着他,必然到来的“回到过去”所带来的时间压迫恐怖至极,不断倾轧他的心绪,再加上李纯钧的身死以及心魔。
如今的赵无疆整个人心神有些衰弱,紧绷的心弦似乎一触就会断裂。
“我总得做点什么。”他在黑夜中低语:
“我又能做些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赵无疆的低语,四周缓缓出现一些光亮,胤王府内的场景在迅速变化。
他看到了一位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身影,正在与一些修士厮杀。
说是厮杀有些不妥当,更像是女子单方面的屠杀。
“殷桃儿...”赵无疆微蹙眉头,有些疑惑,为何他会看到殷桃儿这个女子。
一袭水蓝长裙,整个人不似以往的娇艳美丽,而是清冷如仙又温婉似水。
殷桃儿的水灵根在这天地末法凸显出了极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被天地影响的修士所能对抗的。
在殷桃儿的身后,是一个小小村落的凡俗黎民。
赵无疆眸光一凝,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老人。
老人慈祥,苍老脸颊上皱纹如沟壑般纵深,默默抽着烟,身旁是些村民和子女。
赵无疆认得老人,老人叫赵富贵,他初来这浩瀚世界,就是被赵富贵拯救。
赵富贵还给他曾取了个名字,叫赵无恙,愿他平安无恙的意思。
殷桃儿为村民们斩杀想要吞食他们的来犯之敌,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到这一个小小村落,而不是与天河宗一同逃遁去往灵犀洲。
赵家村的村民们只听说,殷桃儿自称是赵无恙的一个朋友,村长便乐呵呵留下了她。
作为旁观者的赵无疆并不知晓这些内情,只是当他看到这一幕幕,他紧绷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眸光也柔和了不少。
殷桃儿的倩影在敌人们之中穿梭,长剑所挑之处,便是尸首一具具倒下。
在这灾劫漫天的日子,村民们也并未惊慌,而是围在一起,大人围着老人,老人围着小孩。
赵无疆叹了口气,当日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回到赵家村看过了,只在道莲秘境机缘巧合之下遇到过赵富贵曾拯救的一位男子,唤作赵七郎。
那日,他唯有托赵七郎回去看看,替他问问老人家是否身体还安康。
如今在人群中,他也看到了赵七郎,顿时有些感慨,还有一丝愧疚。
他有一种人之将死,想要多做些什么,以免徒留遗憾的感觉。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遥遥向着赵富贵弯腰一拜。
画面中的赵富贵似有所感,眸子愈发慈祥,皱纹堆积在一起,如那清风抚皱的山岗,他磕了磕烟袋,随后吧唧一口,眸光中的岁月那么漫长。
“救能救之人,杀当杀之人,行心想之事,看世间多诚。”
赵富贵的感慨说予他身旁的孩子们听,说予那斩敌的殷桃儿听,更是说予那外出闯荡,未曾归家的游子听。
临行密密缝,是那游子身上衣。
临行细细语,便是游子心中雨。
赵无疆隔空,突然一笑,众人映入了他的眸中,老人默默抽着烟,让他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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