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此刻的糜芳,他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甚至揉了揉眼,心里嘀咕着。
——这些车阵、弩阵…是我布下的?
这一刻的他恍如隔世一般。
而部曲们那称颂的声音还在继续,“老爷睿智啊,敌人的目的若是烧船,那势必得过了这山谷,可这伏虎山山谷犹如葫芦易守难攻…车阵之下,敌骑?如何能进得寸步?两侧的弩手更是能将敌骑当成靶子去射呀…老爷竟预判到如此程度,委实是神了呀!”
——我特么是神了?
糜芳已经有点被夸的有点儿找不着北了。
因为地势略高,糜芳能够清楚的俯瞰整个地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的确呀…这车阵堵在那谷口,就宛如一座钢铁长城,如此一来,敌骑除非用飞的,否则…那不就是靶子,任人射成刺猬嘛?
心念于此…
糜芳来了精神了,他再也不胆怯了,一股慨慷勇武之气席卷全身,他大声道。
——“哈哈哈哈…文聘小儿果然来了!哈哈哈哈哈…”
——“本太守早就料到他会来突袭这伏牛山,而本太守在此以逸待劳,就是为了重创他!他来的正好!”
——“弟兄们,守住阵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战打赢了,我有重…”
糜芳本想说“我有重赏”。
可突然就回过味儿来,琢磨着…这重赏不能从他糜芳自己的口袋里掏啊!
他是为荆州守护战船,这“重赏”得从公款,得从府库里出。
当即,糜芳迅速改口,“这一战打赢了,二将军有重赏!”
说着话,敌骑已至,糜芳提着刀,大吼道。
——“射…给本将军射穿了他们!”
——“射!”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敌人来犯时森然伫立、勇武无双、威武不屈的上将军一样!
…
…
长沙郡,驿馆。
究是诸葛恪被扔到了井里,他依旧不老实,他已经在挣扎,在放声咆哮。
似乎是察觉到,咆哮并不能引起丝毫注意。
诸葛恪直接大声背起了《战国策》中的故事。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
——“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这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呐喊,传到整个驿馆到处都是回音。
自然传入了关麟、传入了张星彩的耳中。
原本在书房中替关麟研磨了张星彩,忍不住问道:“那复姓诸葛的小子,在背什么?”
关麟一边照例写字,一边回答:“邹忌讽齐王纳谏!”
“这是什么?”张星彩越发好奇。
关麟耐心的讲解,“《战国策》中的一条故事…挺有趣的。”
“讲的是什么?”
“就是,有个人很自恋,每天一起床就对着镜子,问他妻子、问他妾室、问有求于他的客人,究竟是他长的美还是城北徐公美?所有人都说是徐公美!可实际上,他没有徐公美!由此,他顿悟了,齐王也就顿悟了!”
俨然…这样的故事并不能吸引张星彩,张星彩更添得疑惑。
“这复姓诸葛的小子,为何要吟这么一个故事?”
“《邹忌讽齐王纳谏》是邹忌用比美来劝齐王广开言路,所谓,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之于齐王,那便是‘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你试着对比着看。”
关麟如此一对比,张星彩豁然明朗了几分。“那这小子是在借这一篇讽刺你…不纳谏?噢…他是讽刺云旗弟不听他的劝谏!”
听到张星彩的话…
关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一边落笔,一边道。“没错,鬼知道…这诸葛恪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让他在井里冷静冷静,好好的琢磨琢磨,没曾想,他琢磨出个屁来!看起来,添字得驴、蓝田璞玉不过如此啊!”
这一刻…
关麟想到的是诸葛恪。
纵观历史中,他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才华的,他的一生也是十分辉煌的,可偏偏下场很不好。
甚至…关麟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许多老爹关羽的影子。
一样的傲气不可一世;
一样的自大,目中无人;
一样的刚愎自用。
原本而言,这诸葛恪在东吴也就罢了,关麟也不会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可…如今,他过继给了诸葛孔明,那就不一样了。
考虑到蜀汉人才的匮乏程度。
关麟有必要给这块“蓝天璞玉”添一把土,施点儿更猛的肥。
说到底他才十五岁…比起老爹,他的可塑性更强。
一旦能摒弃那所谓的“恃才傲物”
保不齐…
他能成为关麟,能成为诸葛孔明,成为蜀汉的一大助力。
关麟这是在赌,赌他种下一颗种子,未来的某一天,这颗种子,能不能成长为一颗茁壮的果实,能否与他关麟并肩而战,成为最可靠的战友!
说到底,他关麟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三国争霸,这是个团队的游戏…
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上一群人厉害。
——季汉称雄,当广纳才俊,任重而道远哪!
想到这儿,关麟轻轻摇了摇头,将写好的竹简交给张星彩。
“星彩姐,有劳替我把这个,扔到那枯井中…”
“你写的是什么?”
“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个嘛,关麟顿了一下,略微沉吟,还是如实回答张星彩:“一只青蛙坐井观天的故事!”
故事是这么个故事。
关麟写了整整一晚上。
可实际上,一整个夜晚,关麟都心神不宁。
暂时,他还担心不到张仲景或者诸葛恪的身上,他担心更多的是那伏虎山。
鬼知道。
那边的局势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鬼知道这一夜过去后,荆州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