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帝久久没有声音,就好像屋子里再没有旁人一般。
“陛下……”平安轻唤。
“掌嘴。”萧呈语气低沉,好像刚刚缓过那口气,“打到朕满意为止。”
平安抽口气,“喏。”
屋子里响过清脆的巴掌声。
萧呈静坐着,一动不动。
他看着木案上的请柬,回想起上辈子迎冯蕴回齐,册为中宫,诏告四邻,遣使去晋国报喜的事情。
那时,她是那样紧张惶惶,不安地道:“妾德行浅薄,只怕不堪为后”……
他说一句“你当得”,她便泪流满面,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时他并不知晓她的内心。
原来有那么多不满足。
有那么多意难平。
毕竟她跟了裴獗三年,也只是个姬妾,而他给了她最尊贵的名分,让她母仪天下,不嫌弃她陪侍过他人,孕育过裴獗的儿子,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是皇帝呀。
忍辱至此,受着全天下人的嘲笑,忍气吞声地帮裴獗养野孩子,甚至给他冠以萧姓,许以大皇子的身份……
可她……
身在曹营心在汉,从未有一日忘记裴獗,即使后来他们也有了予初,在她心里,最疼爱的还是那个野孩子。
那时候的他满腹怨气。
最怨毒时,恨不得杀了他们母子。
可终究还是下不得手。
那孩子唤他“父皇”,敬他、惧他,也曾试图亲近他。即便明知那是她和裴獗的孩子,他也下不得手。
冷落她、冷落萧渠,任由陈夫人和冯莹母女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让他们母子难堪……
只要她来求他,他便可以帮她。
可她,但凡开口相求,必定是为了那个野孩子。
只有那个孩子可以让她跪下膝盖。
尤其温行溯死后,她更是沉默,一张脸瘦得脱了形,哪怕被罚禁足冷宫,哪怕褫夺皇后尊位,她也不肯服软。
那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怜又可恨,她所得到的,全是她自找的。
他是皇帝呀。
难道要他纡尊降贵求她不成?
直到得知她的死讯。
她死了!
死在冷宫里。
死在裴獗攻破台城时……
她但凡再多等片刻,或许就能看到他是如何布下的天罗地网,将她思念数年的男人困死在玉昭殿,看到他如何将裴獗碎尸万段,暴尸城门。
原本,裴獗是不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入禁宫的,大军尚在城外,皇城尚有十万禁军戍守,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怎会不知以身犯险是多么愚蠢?
可裴獗来了。
正如当年石观码头策马追击那样,多年来裴獗从没有放弃,抢走他的皇后。
只可惜,这些事情,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她是带着对裴獗和对他的痛恨死去的。
最初得知冯蕴死了,他并没有伤心太久。
从小到大,他执着权柄,名门贵胄的雅致清贵不过表象,他一心想的是为父母报仇,没有所谓的儿女情长。
冯莹如此,冯蕴亦是如此。
妇人于他而言,是装点之用,不是必需之物。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比冯莹更好看,更合他的心意,也更让他放不下……
相处那几年,他去冯莹宫中屈指可数,却雷打不动的每月去她宫中两次。
一次月中,一次月末。
他不是重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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