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官们这才惊觉,应道:“喏。”
裴獗又道:“失踪者,以阵亡抚恤。”
几个属官频频点头,迟疑着抱拳道:“遵令!”
众人鱼贯而出。
冯蕴进门,略略一顿,他们便站到一侧请安,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冯蕴还礼,走到裴獗身边。
“大王,时辰差不多了。”
裴獗嗯声,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声音略微喑哑。
“纪佑,吩咐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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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为小皇帝接风洗尘,但太后飨宴礼,代表的是大晋最早的规格,礼仪隆重不说,往往暗藏政事之能,臣子们无不谨慎对待。
裴獗牵着冯蕴的手入宫时,正殿外候了一地的臣子。
吹着刺骨的寒风,早早等着,等雍怀王到了,这才随同他一起入殿。
礼乐起,仪仗威严。
裴獗带着冯蕴长驱直入。
端太后一袭朝服头戴凤冠,看上去面容温和,唇边带笑。
元尚乙端坐未动,小脸绷得紧紧的。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殿下。”
裴獗率先起礼,冯蕴跟着拜下。
其后紧跟的众臣也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齐齐请安,深深揖拜。
“快快平身。”端太后脸上挂着的笑,从始至终都没有退去,看着便是亲和的一个人。
“免礼。”元尚乙也抬了抬手。
他对此已经很熟练了。
他就像是大人手里调教好的牵线木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冯蕴谢恩,抬头看他一眼。
元尚乙也在看她。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好像藏了无数的话。
她微微一笑,退坐到左侧上首的席位上,同裴獗坐在一起,接着便有两三宫女过来侍候。
臣众一一落座,客套地寒暄。
冯蕴端坐,得体地微笑着,默默相待。
席间丝竹之乐不断,觥筹交错不止,流水似的珍馐佳肴,姹紫嫣红的美貌歌姬,看得人眼花缭乱。
单看这番景象,仿若置身于繁华之都,很难让人想象到这是在一个混乱不堪的世道……
酒过三巡,冯蕴没少听到那些人对裴獗的恭维和夸赞,但说来说去,也没甚新鲜的词,谄媚讨好,溢于言表。
她有些坐不住了。
茶水饮多,便有些尿急。
她低头和裴獗说一声,从席间开溜出去更衣。
恰逢年节,夜里的宫殿到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看得人眼睛一亮。
“好美。”
仆女的感慨入耳,冯蕴也眯起眼,走上台阶,凭栏而望。
宫阙高墙,繁华如梦。
这座宫殿历经数朝数代,多次毁于战火,又多次修葺,如今屹立在这片星空下,仍是威武雄壮,非齐室皇宫所比……
只可惜……
强秦雄汉,俱成过往。
如今的歌舞升平,又不知何时湮没在烽火狼烟里。
唯有天边那一轮远月,亘古不变,永久停驻,孤独地看着这世间,一轮又一轮的富贵奢靡,尽入尘埃……
冯蕴仰头望月。
没有喝酒,竟觉得有些醉了。
“谁?谁在那里?”小满突然出声,抽回了她的神思。
冯蕴回头,看着那树丛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踌躇着走出来。
“是我……是朕。”
“陛下?”冯蕴看他独自一人,愣了下,“董柏呢?”
元尚乙道:“他在那头,帮我望风。”
还学会让人望风了?
冯蕴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身为帝王,天下至尊,想见过什么人,还得偷偷摸摸……
“阿元。”她心疼这孩子,不知不觉放缓声音,蹲了下来,朝他张开双臂。
元尚乙怔了一下,便欢愉得如小鸟投林般扑上来,重重撞入冯蕴的怀里,像久不见母亲的孩子,用力地搂紧她。
“娘子,我好想你。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过完年,元尚乙就七岁了。
可由于他从小体弱多病,身子瘦弱,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一些,抱在怀里就像一根小柴火似的,轻飘飘的,稍一用力,都能摸得到脊背上的骨头。
冯蕴抱着他,便想到渠儿。
抱一次,想一次。
想一次,难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