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军法吏将这些尽数记录下来,宁可放过了几名叛贼,也莫要寒了反戈士卒们的一片忠心。”
嬴成蟜记不全那么多士卒的面容,即便记起了也没用。
冲锋的路上,战马早就将那些士卒都踏成了碎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相较于除恶务尽,嬴成蟜更不愿那些明明已经鼓起勇气为他而战的人却在死后没能得到应有的犒劳。
昌允笑而拱手:“唯!”
在昌允看来,嬴成蟜的布置非常精妙。
大秦总是要让人们知道,不是每一名韩人都有心作乱。
即便是遭权贵裹挟,依旧有很多心向大秦的韩人能在战场上反戈一击。
这不仅利于大秦对于韩人的统治,还可以让再有心作乱之人对麾下基层士卒多点猜忌之心,更能将秦韩矛盾转换为故韩权贵和韩人之间的矛盾。
免去小惩而广得民心。
这才是真正的宽政缓刑!
嬴成蟜略略颔首:“有劳。”
“再请昌上卿即刻令人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染血之土当尽数挖走。”
“就近寻来鸡、麦、锅等各物件,本君需要即刻缝合治伤。”
嬴成蟜和昌允对‘救命之恩’的理解完全不同。
昌允以为嬴成蟜是在用这个由头保他一命。
但嬴成蟜却是认真的!
虽然家兵们带了手术刀、针线等缝合所需之物,但这附近根本没有干净的水源,无法熬煮麦汁冲洗伤口,也无法煎药。
如果就地展开治疗,绝对会造成伤口感染。
更重要的是,别看现在这些乱军很老实,但那都是摄于嬴成蟜的威势!
一旦嬴成蟜接受治疗、丧失战斗力,那些藏于乱军之中的故韩权贵绝对会即刻暴起,率领乱军再次发难。
不需要多,只要有千余人愿意跟着发难,嬴成蟜所部也再无力抵抗。
嬴成蟜必死无疑!
为了活着,嬴成蟜只能让家兵把敌军的尸体放在自己身边,摆出恐怖的气势,然后坐视自己的伤口缓缓流血,慢性死亡!
嬴成蟜嘴唇有些颤抖:“定要快!”
“若不然,昌上卿就得给本君准备棺材了。”
昌允大惊失色,轰然拱手:“昌某这就去准备!”
话还没说完,昌允拔腿就跑,口中不断怒喝:“都愣着做甚!”
“未曾见长安君重伤吗?”
“君上在颍川郡遭敌军埋伏,重伤垂死,尔等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快动起来啊!”
所有官吏全都心头一凛,十余名中高层官吏翻身上马,狂奔而出。
身为本地官吏,他们很清楚这附近哪里有村落。
冲进村里,直接闯进一户人家,抓起鸡抗起罐,看也不看的扔下一把钱,转身就跑!
余下的官吏则是赶紧撸起袖子搬运尸体,挖掘血土,尽可能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不到两刻钟,满头大汗的昌允就端着一个陶罐跑向嬴成蟜,口中高呼:
“麻药来了!”
嬴成蟜终于松了口气,端起麻药一饮而尽,随即沉声道:“断箭。”
卦夫右手如铁钳般攥住了贴近嬴成蟜皮肤的箭杆,八夫双手持剑,猛然劈下。
麻药的药效尚未发作,但震颤的力道却顺着箭杆传入嬴成蟜体内,痛的嬴成蟜一个哆嗦。
卦夫赶忙道:“家主,要休息一下否?”
嬴成蟜摇了摇头:“再来,快!”
“本君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再拖下去本君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听嬴成蟜这么说,卦夫再不犹豫,当即抓住了另一根箭的箭杆。
与此同时,憨夫等一众家兵则是手忙脚乱的用绸布擦拭嬴成蟜的身体。
只擦几下,绸布就是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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