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是,大秦君臣们的目光根本没有停留在景悦身上哪怕一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俯视着行驶在最前方的五马大车。
昔日的王驾被拆掉顶棚和后车板,正承载着一尊巨大的棺椁。
而在开着盖子的棺椁内,楚王启那已被进行过简单防腐处理的尸首显得格外刺眼!
俯视着那张曾共事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熟悉面庞,不少楚国外戚都不忍的偏侧头颅,韩仓等老臣声音复杂的发出一声叹息。
“距离前番见面还不到一年,未曾想再见之日竟已是阴阳殊途!”
“昔本官还曾在他麾下听令,由他拔擢,而今日,他却已……唉~”
“熊启决然归楚,非但令我等楚系外戚实力大损、不被大王信任,更是害了他自己的性命,甚至害得楚国灭亡!何其愚蠢!何其荒唐!”
“王位果真有那般诱人吗?熊启就不能学一学长安君吗!”
“唉~斯人终究已逝,当称一句楚王启。”
曾经在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之人,去岁立于马上姿态昂扬的走出了咸阳城。
今日却萧瑟悲惨的躺在棺椁内被拉回了咸阳城。
所有大秦朝臣内心都颇为复杂,最终汇聚成同样的念头。
活该!
待俘虏和战利交割完毕、耳朵堆成小山,嬴政挪开了凝聚在熊启身上的视线,朗声开口:“令!”
“饮至!”
“设奏凯庆功之宴而犒全军!”
顿了顿,嬴政环视城外所有将士,温声开口:“欢迎回家。”
以嬴政的身份,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在当下这场合,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但偏偏,嬴政他就是说了,还令侍郎们将这句话传向所有凯旋将士的耳中。
秦军将士们听的有些莫名其妙。
额还没到家呢,大王这究竟是让额去吃饭还是让额回家啊?
但来自齐、楚的将士们却是在怔然过后,眼眶发红。
无论他们为何而来,他们终究离开了故国和故乡,成了咸阳城的外乡人。
而今,嬴政却告诉他们。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破音的嘶吼自凯旋大军中升腾而起:
“谢王上!!!”
嬴政温声而笑:“传诸将入宫宴饮。”
“传长安君公子成蟜随侍寡人左右。”
“回宫!”
嬴成蟜心头打鼓,却也只能拱手:“谢王上!”
吩咐王翦带好入宫参宴的将士们,嬴成蟜翻身下马,迈着沉重的脚步当先踏入咸阳城,便见嬴政已加快脚步的抵达城门洞。
心一横,嬴成蟜撩开五马大车的帘子,钻进车内,而后咧着嘴露出谄媚的笑容:“大兄你看!”
抓着披风衣角,嬴成蟜将自己的披风尽情展露于嬴政面前:“雪白雪白的!”
“一点破损都没有!”
“就连血迹都没有几分!”
这可是阖闾宫宫女们费力浆洗了旬日、回程全程都在箱子里藏着,直至振旅之后才被嬴成蟜重新穿上的披风。
和嬴成蟜前几次出征所披的披风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嬴政瞥了那披风一眼,略略颔首:
“嗯。”
嬴成蟜的笑容一僵,又赶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甲胄:“大兄你看!”
“崭新崭新的!”
“半点破损也无!”
嬴政瞥了那甲胄一眼,略略颔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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