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赵月华都过得浑浑噩噩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直到中午，隔壁新来的运营组实习生于可玲，来找她问工作上的问题，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对着电脑发了一上午的呆，却一个字都没写。
而她还来不及心惊，就在下一秒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就在她对面坐着的董如媚，今天居然都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键盘声？”
这让她心里一慌，赶紧点开电脑，打开屏保，一边随口应付了可玲两句，就赶紧去查看董如媚的对话窗——最后的消息记录，还显示在昨晚她回复的那句“好的”上。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抬头，让眼光顺着电脑边溜过去，想看看对面的情况。结果却意外地发现，董如媚没在工位上。
去开会了吗？赵月华心不在焉地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但董如媚根本不在工区。
想了一想，她掏出手机上的集团办公软件，点开会议室预约的界面之后，上下一扒拉，约了一个必须要经过整个一楼的二楼会议室……
不行。
下一秒，赵月华就取消了它：杜斐刚才叫人去的大会议室，不就在它隔壁吗？
虽然……虽然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她多少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9XL号的金主爸爸，是有些歧视和偏见。
他呢，也确实用自己的行动，展示了他最大的诚意。
但……她就是怕他。
想想那双永远在金丝眼镜背后的，似乎永远都那么平静无波的丹凤眼……
赵月华就是忍不住全身发冷，背后也是一阵阵地发毛。
所以她果断就把会议室改到了一楼最尽头的玻璃隔间。
透明的房间，可以轻松看到周围的一切，很有安全感。
很好。
赵月华起身，快速走出工位，冲着于可玲小声打招呼：“可玲，可玲？”
一颗明丽的粉紫色小脑袋抬了起来，五官清秀的可玲，带着点儿苏北软音的甜妹腔响起：“什么事呀月华姐？”
赵月华腼腆一笑，指指远处的会议室：“我去跟甲方约个会，待会儿如果组长问，帮我说下。”
“HA……”于可玲刚说到一半的“好”字，突然停住，瞪大眼睛看着赵月华背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赵月华顿感不妙。
“约会？贾方？”一道经过了昨晚，已经熟悉到不行的磁性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赵月华无力地垂下脑袋，转身，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一群大小领导走到自己背后的杜斐：“杜总好。”
杜斐双手插在西裤袋里，看着赵月华，轻轻地回应她的招呼：“好。”脸上带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赵月华不说话，只是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杜斐皱眉，原本插在裤袋里的手掏出来，就要去扶她的下巴：“你……”
几乎同一瞬间，赵月华唰地就抬起头，直视向了杜斐——以及他那只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
她努力地用最温和亲切的表情，掩饰她的内心。但她眼底那抹警惕，还是泄露了她对杜斐的畏惧。
杜斐眼神一黯，微垂下视线，收回手放进裤兜，接着再抬眼，转头看向身后：“去工作吧。”
“是。”风翔诸部门大佬各自点头，退开——赵月华这才意识到，大佬们对于杜斐和自己的互动，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意外。
怎么回事？赵月华皱眉。
杜斐回头，看了眼她：“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自己吗？”赵月华眉头皱得更深：“不……不用等我们组长吗？”
“不用。”杜斐转身要走。
赵月华跟了两步：“可我刚跟人约好了，杜总我能不能先跟对方打个招呼……”
“我说了，跟-我-来。”杜斐突然停步，转身，看着她，目光冷淡地提高了点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刹那间，整个工区安静了下来。在一边快被吓哭的可玲，哀怨巴巴地看向同样一惊的赵月华：你还和他争个啥啊，赶紧走吧走吧！明年今天我会把你想吃的东西给你烧好的……
“……是。”赵月华深吸口气，向着杜斐走过去。
杜斐冷淡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将手重新插回西裤袋，大步向跟赵月华预定的会议室，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接着，在整个工区所有员工的注目礼下，他推开那个还没来得及挂牌的门，走进去，转身到办公桌背后，盯着正在一步步走进来的赵月华坐下，并示意赵月华关门。
门关上的刹那，整个工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面面相觑。
美妆组的罗剑宇，用手肘捅捅旁边汽车组的李瑶，小声发问：“唉，你有没有觉得……杜总好像挺不喜欢赵月华的？”
“月华应该是被连累了吧？刚刚开会的时候，我们组长一直在我们小组群里直播会议实况。好像……”李瑶皱了皱可爱的小眉尖：“杜总一直抓着生活组董如媚跟姚子雅的事，逼着程总给说清楚什么的。”
“真的吗？大城哥对你们真好。”罗剑宇艳羡地看了眼李瑶，然后兴奋起来：“哎哎，那大城哥到底说没说为什么？杜总会不会直接把董如媚给干掉啊？早上那会儿可爽到我了。那个董如媚，平时总摆一副就我最有逻辑就我最聪明尔等都是傻批的沙皮脸，杜总一来，就给她揭了个老底！哈哈哈哈爽麻了好吗！”
李瑶扭头看看左右，这才小声跟罗剑宇嘀咕：“大城哥说杜总亲口说的，陷害杜总的人就是跟董如媚关系一直很好的生活组媒介姚子雅……”
罗剑宇震惊地捂住嘴:“啊？！”
“啊？”同一时刻，杜斐的办公室里，刚乖乖关上门的赵月华，转身就被杜斐抛出的问题给问懵了。
杜斐专心盯着电脑，淡淡地重复：“你和贾方认识很久了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甲方？”赵月华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茫然回答：“就上周见面才认识的啊？什么人……甲方，不就是甲方吗，他是……他人还挺好的啊？”
人挺好？
杜斐猛地掀起眼皮，被电脑屏幕映出一片紫蓝光幕的眼镜后面，丹凤眼黯如深沉黑夜：“看来你对他印象很好啊。”
“嗯，他人真挺好的，待人和气，也不像别人，老故意找事儿。”赵月华实话实说。
别人？故意找事儿？她在暗示谁？
杜斐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怒气了，但想想她那个怂包胆，还是努力微笑：“看起来，他确实为你改变了很多啊。”
“为我改变？”赵月华是真听糊涂了：“杜总，你认识他吗？他跟其他人相处不都是这样的吗？”
杜总挑眉：“怎么，你们的关系都已经发展到了lunchdating的程度了，却好像还完全不知道，他是贾伟的亲哥哥？”
赵月华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她跟杜斐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她刚想解释，但杜斐却转头看电脑，屏幕挡住他的脸，也避开了她的视线。
屏幕背后，赵月华皱眉。
屏幕面前，杜斐表情狰狞到了极点，像头被敌人激怒，正待虐杀猎物的野兽。
贾伟，贾方……
很好，你们很好，杜斐冷笑，太阳穴青筋迸起，双目中满是血丝与一丝骇人的……
杀机。
“杜……杜总？”耳边，响起赵月华小心翼翼的轻唤声。
杜斐深吸口气，抓起桌面的黑色钢笔用力握紧再放松，然后慢慢地加力，慢慢地加力，直到指关节发白。接着再抬头时，表情又是一派风轻云淡。
他看向赵月华：“月华对不起，我应该是因为过去的事，而对他产生了一点主观偏见。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的初衷，真的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永远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杜斐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赵月华，表情温柔而伤感：“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永远不会遇到我小师妹那样的事。”
赵月华一怔：“小师妹？”
杜斐也一怔，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再尴尬地强挤出一个笑容：“……嗯……”
他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拿着纯黑保温杯接水，递给赵月华，示意她润润嗓子：“是我硕导的女儿，一个很可爱很贴心的小妹妹，当时我们的导师很严格。我们经常因为完不成报告被罚，最后都是她帮我们打掩护，让我们逃跑。”
赵月华看了下这只很眼熟的杯子，犹豫了下：“杜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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