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禅摆摆手,止住话头:
“筋、骨、皮、气四大练,分别对应养、练、打、杀。伱已经养得好到不能再好,往下便该多练。”
白启点点头:
“徒儿一刻也没懈怠过,每日都有运功走劲。”
宁海禅坐在罗汉床上,淡淡道:
“只练功不练手,是道艺修行的路子,他们凝神定念,观想十方,洞彻虚空,遨游化外,往往一闭关少则五六年,多则几十载。
咱们武夫切不能如此,你与义海郡何家那小子有来往,以后每天寻他切磋一次。
黑河县内城三家武馆的亲传苗子,也别放过,都试一试成色,输赢都没关系。”
白启蓦地念及自家师傅当年打遍义海郡,连战连胜九十九场擂的旧事儿,莫非这就是通文馆传人的勇猛精进?
“好嘞。我明天一早便找何七郎,瞧一瞧义海郡高门长房的家传武学。”
……
……
啊嚏!
何敬丰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披上娘亲送来的狐裘,窝在修缮一新的大宅里面烤火取暖。
“准是爹想我了,念叨我呢。别看爹平时嫌弃,可没我在他身边孝敬着,恐怕心里空落落,惦记得很!”
羊伯嘴上说着“对对对”,实际压根没当回事儿。
七少爷讨他奶奶、他娘亲的欢心不假,但老爷那种沉稳性子,明显更稀罕大少爷何敬鸿、三少爷何敬云。
这才是真正能够光耀门楣,让家族脸上有光的长房骄子。
“七少爷,我刚才听到有人传,火窑的黎远亲自登通文馆的门,求着收你的白哥当徒弟,学手艺。”
羊伯汇报道。
黎远那一嗓子震动半座黑河县,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立刻飞遍大街小巷。
何敬丰诧异问道:
“宁海禅能同意?”
武行当中,争抢徒弟引发血案的例子,不在少数。
比如天水府赵大将军麾下,那位号称“三头六臂”的银锤太保裴原擎,天生熊罴之材,同时被两帮人马看上,结果打得不可开交,死伤数百高手。
最终惊得大将军赵辟疆出面,将其收为义子,压服各路猛人,才算了结。
以宁海禅的霸道性子,谁动他徒弟一根汗毛,当晚全家都得被扬成灰。
黎远竟敢捋虎须?
“据说黎师傅早几天便到黑河县了,目前盛传的消息,乃是他顶着风雪跪在通文馆,数日不吃不喝,几乎被活活冻毙,感动了宁海禅。”
羊伯如实答道。
“这么狠?”
何敬丰震惊万分,堂堂大匠跪着收徒,着实叫人不敢相信。
“看来白哥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打铁奇才!也好,他又打渔、又打铁,还想修道,三心二意,如何成为下一个宁海禅!
义海郡十三行,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人之精力有限,再怎么天纵超拔,也不可能样样深通,最多做到杂而不精博而不纯。
“七少爷,你白哥跟着黎师傅学手艺,炼制法器粗胚那桩差事,更好办了。”
羊伯提醒道。
完成大少爷的嘱托,才能提升七少爷在何府的地位。
主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既然被大夫人义海郡,服侍何敬丰左右,自然便要为他着想。
“是极。容我仔细琢磨下,该怎么说动白哥,他这人不近女色,祝灵儿天天搁跟前这么晃悠,也没见动心,寻常的财物,分量未必够……”
何敬丰有些犯难,他上回拉拢交情,把碧水粳米、秘文册子给出去了。
如今再想送礼,很多东西都拿不出手。
“根据我的打听,白小哥儿为人急公好义,还未发迹之时,便因为一碗米的恩,为人出头,打走泼皮。
七少爷,何必只盯着白小哥儿,他还有个年幼的弟弟,感情好得很。”
羊伯捋着颌下胡须,眼中闪烁精光:
“白小哥儿出身贫寒,乃贱户渔民,他弟弟多半也没念过书,身子骨又瘦弱,七少爷若能替他谋个前程,白小哥儿岂会忘记这份人情?”
何敬丰仔细思忖,似乎有些道理,迟疑道:
“能让白哥满意的郡城门路,无非官府或者排帮……他弟弟习武平平,再过几年弄进衙门?做书吏、税吏、四班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