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走在不算宽阔的青石街道,两边商贩,往来行人见着他,任谁都唤声“白爷”。
这便算是本地有头有脸了。
所带来的好处,不仅仅在于满足虚荣心,而是实打实的名气积累。
但凡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周遭邻里乡亲便求到门口,主动把话语权交予出去,久而久之,伱的分量便重了,轻而易举就可以驱使大帮人给自己办事。
黑河县的鱼栏、柴市、火窑三家,就是这样做大,把持诸般营生,成为一手遮天的地头蛇。
“赚到银子,还得会花。阿弟修道所需的外物,得搜集一番,开春之后,除了鱼档外,再开了铁匠铺子,增进下打铁技艺,把黎师傅的手艺学会……”
白启反思,打从他发迹之后,生活过得确实朴素,仍旧住在外城二仙桥老宅不说,也没几个美貌婢女、贴身丫鬟服侍衣食起居,更别提像何敬丰那样,每天嗑丹药当饭吃,压根不用辛苦练功。
“穷惯了,不会过日子。骄奢淫逸,从今日起!”
年纪轻轻的白七爷打定主意,必须狠狠撒银子,养养富贵气。
他十分豪横,手里拎着足足三大包炒货两坛子陈酿,大步踏进通文馆的大门。
“小七爷走得是龙骧虎步,又有啥子好事?”
老刀正在洒扫庭前积雪,瞅见白启身影,露出几分和蔼笑意。
“我听老梁头讲,大榆乡闹了妖患,小七爷连夜斩了几头,还当地百姓一个安宁。这事儿传得很快,大伙儿都称赞你行侠好义!”
白启心想:
“怎么听上去好像水军造势……不过做好事确实要留名。”
他按下杂念,对着刀伯笑道:
“碰巧撞上了。据说是浊潮上升,引发天煞日异象,弄得黑河县周遭的乡寨,颇不安宁。
我正打算跟内城几家武行坐馆的师傅商量,将操练数日的团练组织起来,保境安民。
大榆乡那边的妖患,已经上报郡城了,对了,这一趟,我还认得两个茅山道士,与他们联手灭了一个捉刀人魔榜的凶獠。”
老刀挑眉:
“有那头大蛟护着,小七爷在黑河县倒不怕出事。人魔榜上许多凶徒,都是道术高手,小七爷与之交锋,也可以增添些经验。
咱们练武中人,最后所要钻研的,无非便是如何杀那些……修道人。”
老刀本想说“道官”,但念及自个儿已经不再是伏龙山的赤眉大当家了,应当尽量表现得像良民,收敛些匪气。
“刀伯,师傅可在通文馆?”
白启开口问道。
“大清早回来的,嘴里念叨着什么‘吾日三省吾身’,跟和尚诵经一样。”
老刀撇撇嘴,不晓得少爷又受啥刺激了。
吾日三省吾身?
师傅无缘无故读论语作甚?
白启有些疑惑。
他别过老刀,径直朝后院的得真楼行去,果不其然听到嘀嘀咕咕的碎碎念:
“吾是不是太客气了……吾是不是给他脸了……吾是不是该动手了!”
这就是所谓的,吾日三省吾身?
哪个倒霉催的不长眼,又招惹到宁海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