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融环视一圈,最终还是打算富贵险中求。
陈昭画的大饼委实太香,似他这等武将,若无够硬的靠山,这辈子做到校尉已经到顶,难以更进一步。
如果投入银锤太保裴原擎门下,日后到六镇博出一份前程不难。
退一万步讲,民不与官斗。
即便自己得罪了白七郎,事后放低姿态赔个罪,还能被揪着不放?
“来人!”
陶融也是杀贼见血的军中精锐,心念一定,便不再瞻前顾后:
“把罗长顺先拿下!鱼档船只全部扣住!再来两个税吏,将账目查验干净!等弄明白了,再放!”
两个官兵闻言,当即压住长顺叔的肩膀,使其膝盖弯曲,跪伏下去。
“嚯!长顺怎么被抓了!”
“莫不是死脑筋,没给孝敬,得罪军爷了?”
“赶紧给七爷报信,船只不能下河,多耽误做生意!”
“民不与官斗,赶紧让七爷摆一桌酒……”
乡民议论纷纷,无不骇然,对于他们来说,郡城军官的威风,比三大家的老爷更重。
触怒后者,最多没了生计,可要惹恼了前者,便是杀头大祸。
“阿七!”
眼瞅自己老爹被抓,虾头顿时急了。
“摆明着寻我的晦气,这人啥来头?”
白启垂下眼皮,打从灭了杨猛,踩掉鱼栏何家,他在黑河县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这种真刀真枪冲着自个儿来的,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阿蟹,你找何敬丰打探下,摸摸底。虾头你莫慌张,这校尉当众如此,无非想逼我露面,任由拿捏。他有官身,我是富户,民不与官斗……再等等看。”
生意场上的事情,动不动搬通文馆、抬宁海禅,未免显得做徒弟的太过无能。
白启眸光泛冷,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龙庭的钦差下乡,也得担心脑袋。
“虾头,你骑马赶路,联络采参庄的冷箭难逃王定,让他走一趟黑河县。”
……
……
“姓陶的,明显跟伱那位师弟有牵扯,故意找小七爷的茬。”
通文馆中,老刀凑完热闹,慢悠悠回到前庭,看到宁海禅难得待在正厅。
“我都把师父开革除名了,他算什么师弟。陈昭若自认是通文馆中人,此时就该登门见我了。
迟迟不敢露面,说明心底有鬼,跟他娘一个样,自以为精明的小家子气。”
宁海禅语气平淡。
“少爷,好歹是你师娘,你这样讲,不合适嘞。”
老刀呵呵一笑。
“左右不过是落魄时候给了一碗菜饭,就让师父死心塌地。情之一字,当真不讲道理。”
宁海禅摇头:
“师父老糊涂了,喂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就算了,他不想当恶人,我愿意,结果打残老大,又冒出个老二。”
他师父陈行娶了个寡妇,捎带两儿子,大的改姓叫“陈晔”,小的“陈昭”。
“少爷管不管这桩事?”
老刀眼皮耷拉,抬手抓了抓那顶貂皮帽,露出和善笑容。
“让阿七应付吧,他若只能躺在通文馆的牌匾下,如何接得住亲传衣钵。”
宁海禅轻轻竖起一根手指,随即不再多言。
“那我也忍一忍。”
老刀颇为遗憾,他最见不得郡城的这帮臭丘八,当初啸聚伏龙山,没少砍过他们的脑袋。
“你猜阿七先对谁动手?陶融,还是陈昭?”
宁海禅忽地问道。
“陶融是折冲府校尉,三练皮关,又有一众官兵护驾,不比祝守让,小七爷单枪匹马哪能对付。
陈昭人蠢,可习武的资质不差,据说是上等根骨,又经过你师父的调教,换血七次,养出风虎身……小七爷打死他不难,但该怎么全身而退?”
老刀略有迟疑。
“我这徒弟脑子比拳头好使。”
宁海禅嘴角扬起。
“你且瞧瞧。”
……
……
月上中天。
一处大宅当中,陶融坐在下首,耐心等着陈昭练功完毕。
宽阔的前庭,如同团团飓风刮过,卷起大片烟尘。
仔细望去,一条条气流形成的白浪如龙,发出尖啸,围绕脱下百炼明光铠的陈昭。
强烈有力的呼吸吐纳,好似闷雷滚走,轰隆震响,一波又一波打在墙皮上,再倒卷而回,几乎填满整个空地。
风龙纵横,呼啸如刀,纵使一练筋关的武者都站不住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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