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轶其实想问,圣火教讨说法,为什么不问官府讨,反而要找白驼会这个民间商会?火神庙不是商会故意纵火烧的吧?
“大明崇尚民间自治。这火神庙不是官庙,是私庙,兴废是民间之事,自然一切由民间协调,由乡贤出资。
我们白驼会就是大同城的钱袋子,从上一辈的大股东起就替总兵大人包揽了这些杂事。圣火教徒直接找我们要钱比较方便。”
李延香平淡自若道。对于她,仿佛这是呼吸空气一般自然的事情。
“很有意思。”顾轶道。
依照他的历史常识,古代社会王权不下县城,可这个世界的大明放得更开。
看起来白驼会成了只会掏钱的冤大头,实际上一旦承包了本城民间的重要事务,白驼会在这里就具有了不亚于官府的权力。
本城的人只会习惯:他们要的东西,不是朝廷,而是白驼会才能给他们。
不自觉地,顾轶流露出了微笑。
然后,他和李延香有些好奇的眼神触上了——李延香是在对顾轶好奇。
她印象里,过去的顾轶是一个唯知道勤修刀枪弓马的质朴少年,离成为真正的大股东还有遥远的心灵历练。
是这次生死火灾的历练让少年的心灵发生了成长了吗?
甚至注视自己的眼神,也不再是过去小孩子般完全的羡慕憧憬,反而有一种清冷疏离之感。
他的头脑好像在思考真正的大股东应该考虑的事情。
始终警惕着的顾轶立刻捕捉到了李延香神情微妙的变化。
——她的心思细腻,有很敏锐的观察力。
但是,这并非顾轶的失态,是他本人的灵魂自然流露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掩盖是十分辛苦,还往往破绽百出,不如让李延香逐渐习惯这个“成长了”的顾轶。
“小轶,姐也问你一件事。”
忽然,李延香道,
“七天前你为什么独自去火神庙?
那晚上是圣火教在神庙集会。你不是圣火教徒,去他们堆里做什么?”
这正是原主记忆里缺失的一环,现在看,十分之关键。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头雾水,顾轶是无法给出李延香真相的。
但顾轶直觉,必须给李延香一个答复。既然他不能给李延香真相,只能给她更重要的东西。否则,方才的努力恐怕要前功尽弃。
“火神庙那夜的事情,我一点也记不得了,好像被人有意抹掉一样。
但无论如何,我永远站在姐一边,我最喜欢姐了。”
顾轶平静道,无比真诚。
反正有什么不利于李延香的事情,都是别的坏人干的,与顾轶无关;以他本人的意志,永远力挺李延香。
“你这小孩子,什么时候嘴巴这样讨厌了。唉——”
李延香的双颊陡地烧红起来,低了会头,又抬起头,向顾轶微笑道,
“姐姐相信你。”
无论如何,初步的信任是建立了。
那再趁着还没到火神庙的这段时间,顾轶抛出了最关乎他求存的问题,
“香香姐,‘道体’的事我也忘了。你也能耐心教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