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铎哈哈一笑,他走到湖畔凭栏远眺。
“明湖春晨雾如烟,
微波粼粼展宏观。
朝霞映衬山河美,
愿为人间一缕烟。”
当众人尚不知道潘铎到底何意,潘驸马已经爬到了石栏上。
“驸马都尉,小心啊!下面水可深了!”一个婢女关切地提醒道。
“不碍事!”潘铎挥了挥长袍,“萧大郎,过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萧宇走到石栏旁边。
只见潘铎潇洒地将长袖往空中一甩,晨风鼓动袖袍,猎猎作响。
萧宇正好奇,只见石栏下的水面如开锅般地沸腾起来,上千锦鲤纷纷露头浮出水面,抢夺鱼饵。
好一幅“万鲤朝天”的壮观景致。
“怎么样?萧大郎!”潘铎挥舞着袍袖喊道。
“快下来,别掉进水里。”
潘铎自石栏上跳下,虽褒衣博带,但动作轻盈,不显笨拙。
“儿时,这湖畔尚停有一支小船,家中阿兄常带我泛舟湖面,这锦鲤说来奇怪,一点儿都不怕人,我们小船划到哪里,锦鲤便跟到哪里,家中之人全感惊奇。后来……有游方道人来家中为亡母做过一场法事,家父与他谈论此事,道人来湖边看过,却不见锦鲤。道人便告之家父,府中必出一贵人,贵不可言,家父大喜,赠道人十金。”
“真有如此之事?想必那贵不可言之人便是潘驸马了。”
潘铎哈哈大笑:“萧大郎也信此事?”
“如何不信?驸马都尉怎不贵不可言?”
潘铎神秘一笑:“这都是障眼法而已,关键全在饵中,萧大郎,你绝世聪明,怎会没想到这点。”
两人相视一笑。
潘铎抚了抚衣袖,刀扇扇动。
“萧大郎,出来日久,我也该回去了。”
……
永宁长公主府位于台城之南五里地的同夏里,向南隔着两个里坊便是秦淮河了。
建康的市政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自青溪到同夏里大约也有四五里路,中间隔着六个里坊。
虽有坡路,但坐于车厢之中却毫无颠簸之感。
潘铎端坐车内,举止静雅,气定神闲,又摆出一副风流名士的模样,让人不敢亲近。
萧宇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这家伙真会装。
再看晴雪,少女似乎昨夜没睡好,正倚靠车内,闭目小憩。
萧宇将一张薄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转头又看向了窗外。
明媚春光下,那些不同于明清风格的重檐飞角显得格外气派,路旁如织行人或宽衣大袖或窄衣褶裤,各种皆彰显个性的穿搭皆显示这个时代开放而包容的胸怀。
只是这一路景致并非都如古装电视剧中描绘的那般美好。
鳞次栉比的酒楼茶肆固然热闹,汇聚天下豪商的南市自是富贵繁华。
普通的民居、作坊那才是建康居民真正的栖居之所。
望着远去的街景,萧宇心中颇有感慨。
不知不觉间,马车跨过了一座题名为“春和坊”的牌楼,眼前的景致与那彰显个性的建康市坊便显得大不相同了。
这里破败不堪,道路开始泥泞起来,垃圾堆放,空气中飘着腐败发酵的气味。
萧宇抽了抽鼻子,看着道路一旁的残垣断壁,许多简易的棚户就在残垣之间。
一些衣不遮体的老人妇孺守就那么守着他们的破败棚户,眼神空洞迷茫地望着这支历经此地的马队。
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跟在马车后面,他们不吵不闹,也没有上前乞讨,只是蹒跚地跟在马车后面行走。
“去去去,上一边玩儿去!别跟着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护院回头驱赶,那些小孩儿才定定地立在那里,他们没有人说话,尚存光彩的眼眸望着马车久久不愿离去。
见此情景,萧宇心中难免有些犯酸,他抬手挥停了马车。
潘铎一脸不解:“你要做什么?”
“下车看看。”
“下车看看?你没毛病吧!萧大郎,你可知这里是何地?侨民坊,整个建康城各方势力角逐,最鱼龙混杂的所在。”
“侨民坊?刚刚牌坊上不是明明写着春和坊吗?”
“春和坊就是侨民坊,你可能有所不知,三年前丹阳郡有乱民作乱,流窜到了建康县的地界,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原本这里的住户死的死,逃的逃,朝廷镇压了叛乱,原来的住户也不愿意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北朝南归的流民就占据了这里,因为这里关系错综复杂,几股抱团的流民就经常因各自的利益发生械斗火并,地方官弹压不得,丹阳郡、廷尉署、乃至守备建康的五卫军,都不愿意插足此地,这里就成为了一片法外之地。
“这里白日还好,各方势力相安无事,来往行人若非可疑,快来快走也便相安无事。到了夜里,坊门一闭,这里便不是大齐,而是流民们的天下,方圆不过一两里地,几股乱民们就曾因为争夺地盘差点儿引起弥天大火,都惊动了台城。
“每次从这里经过,我都催下人们尽量快些。你倒真是不怕出事,你若在这里逗留过久,小心被乱民当肉票给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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