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着胳膊,徐有功则放下胳膊,连带垂下头。
初晨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明明是盛夏酷暑,他却感觉不到一丁点温暖。
所有报效国家的心,顷刻抽离,只剩下对皇权无边的失望和绝望将他淹没……
他知道的,所有案件,武则天必是清清楚楚。
她等待不是一网打尽,还有……那些田产,铺面,还有……铁器。
皇权的巨兽最终会吞没一切利益。
可笑,徐有功在这一刻才终于得以窥见真相。
可那又怎样?
徐有功觉得喘不过气,似有利爪横空穿过洛州汝川和洛阳,横空扼住他的喉,那张曾经披在罪犯身上的白皮也锁住他。
他喉咙猩甜,可竟不想挣扎,任由其扼杀。
扼杀的不仅仅是他,更是过去的自己。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他自勉此句,勤勤恳恳,小心谨慎地砥砺自己,没有丝毫疏忽懈怠。
他熟读律法,走访拜寻,破案断案,终日苦思冥想如何让犯人洗心革面,可是他所追随的人如果是错的……他会彻底失去方向。
徐有功嘴边划过一丝热流,眼前昏黑,感觉身体不断下坠,直到——
“二哥,二哥……”霄归骅的声想要把他拉回,可他并不想要睁开眼看世界,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割肉一般的痛那股子痛钻心噬骨。
崔玄在旁侧早就吓傻了。
倪秋在里侧,眼看林如海嚎啕大哭,走出来,正逢徐有功倒下,快步上前……
-
同景,长安。
李治难得不在皇城的地下室,而是在长安一处偏僻的别院中。
他的面前,跪着得正是徐有功一直怀疑的申州刺史——
李素节。
太师椅上的李治盖着很大的斗篷,看不见脸,却可以好好端望李素节,“过了昨日便是十七了,廉儿的个头又长高了。”
李素节叩首,“儿臣血肉,都拜父皇所赐。”
李治淡淡道:“今日,不谈君臣,你不必如此谨慎,廉儿起来,你排行老四,却是最得朕心。可知晓?”
李素节起身回道:“儿臣知晓,儿臣一直感谢父皇暗中扶持,也乐于见到父皇为儿臣欢心,儿臣……会努力做得更好!”
李治眼眸低垂,他有些想咳嗽,压下去,道:“你可知道你名字的由来?”
李素节道:“儿臣本名李廉,是父皇取得,廉洁,廉明……后赐字素节。是父皇看儿臣一向素雅,节俭。”
李治慈父一般的口吻:“说少咯,身为大唐子臣,还要廉政、廉能,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其实不然……是廉价。
李素节是聪明好学,也懂藏拙,如同李治当年在一众儿臣中那样,所有皇子都在争宠,只有他默默无闻,所以才厚积薄发,一朝上位。
但区别在于,李治有一位好母亲,固然不得李世民的宠,可他毕竟是正统嫡出。
李素节不同,他母亲是萧淑妃,他的位份,不管是封雍州牧、雍王,还是迁岐州刺史、郇王,都是迫于母萧淑妃萧家的压力……母家不行,儿子自然也不行。
李治又问,“代任申州刺史有段时日,可吃力?”
“儿臣一切安好,请父皇放心!”李素节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看向李治,又跪,“父皇,为何接见儿臣生辰礼……还要在这,莫非,武后还是把持后宫……”
“不得议论!”
“儿臣知错,儿臣跪在这自罚。”说是自罚,其实不然,是跪着献礼,“父皇给儿臣带了礼,儿臣也有礼送给您。”
“哦?”李治眼眸沉了下来,眼看李素节掏出一卷画轴,“这是大哥画的画,儿臣求了最盛名的裱画师所裱,大哥如今沉迷绘画,牡丹堪称一绝。”
随着话,绽开画卷上艳丽牡丹倾城艳绝。
若徐有功在场,必会惊呼——
这不就是,他苦苦寻的汝川人皮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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