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领命不过一个时辰。
一叠殷氏用血写下的供状,安静地摆放在祁烬案前。
修长的手指,将那一张张血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眼底从开始平静的晦暗莫测,到掀起狂风暴雨,不过短短半刻时间。
天枢听着屋内案桌被掀翻,紧接着是哐哐当当杂物落地,瓷器破碎的脆响。
他缩着肩膀,指尖蜷缩,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他是第一个看见那封血书的人,亦是此刻,唯一能理解主子心情的人。
换做是他自己,同样无法接受。
谁能想到,先帝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设计缜密的局。
当年北戎突然发动战乱,先定国侯夫妇率军抵抗,就连先武义侯和叶老太君也奉先帝之命离京驰援,可不过多久,先帝突然病重,手握兵权的几个亲信都不在身边。
最终,诸位未定,先帝便撒手人寰。在两位辅政大臣力保之下,二皇子登基为帝。
他们一直以为,皇上毒杀先帝,迫害暗中追查真相的先定国侯,已是罪大恶极。
却没想到。
就连当年北戎大军突袭北境,连夺北境十二城,其中也有皇上的手笔!
当年皇上登基没多久,殷岐就将殷氏带进宫,本是想让她提前留在皇帝身边,在后宫四妃位占得一席之地。
或许是因她天资聪慧,通透伶俐,又或许是当年的她眉眼间,长得有几分像慕青。
皇帝心念着定国侯府那位臣妻,将她当成替代品,也不知什么时候逐渐生出将她送进定国侯府的念头。
据殷氏所述,那一日她侍寝后醒来,发现有身份神秘之人半夜入宫会见皇帝。
那人所说的话,是北戎语,她和皇帝都听不懂,但是皇帝豢养的暗卫里,有人听得懂,正一字一句地替皇帝翻译。
她隐隐约约听到,皇帝称他为国师,还与他交换信物,又说北境十二座城池已是如约回报,让他不要再贪得无厌。
那人走后,翌日皇帝案桌上多了一条血色玛瑙珠串,而她随身的一块玉佩却不见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那条血色玛瑙珠串,与先帝未驾崩前,齐王随先帝前往北戎征战回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
据齐王所言,那是他杀了一名北戎皇室子弟所得的战利品。
那一刻,她更加确定了听到的,皇帝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就与北戎皇室勾结上了。
皇帝随手将珠串赏给了她。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交换信物,不是应该用皇帝贴身之物吗?而且,北戎国师留下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随意赏了人?
可不过几日,她便得知,先定国候夫妇率领北境边军拼死反击,不但将丢失的十二座城池夺回,还趁着边军气势大盛,一鼓作气,反夺北戎十城。
这个漂亮的浴血反击,逼得北戎皇帝不得不俯首称臣,自请和亲纳贡。
那时她才知道,为何皇帝有恃无恐。
因为他知道,先帝为驱逐北戎,必须祭出手上最强的底牌,除此之外,守卫北境的,皆是当年跟随先帝改朝换代的武将班底。
不论他送出多少城池,只要有定国侯夫妇和那帮武将在,北戎根本占不到便宜。
待北戎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挑起战火而又背信弃义的东陵二皇子,已然登基为帝,坐拥江山。
即便北戎国师说破了嘴皮,只要他矢口否认,旁人只会觉得是北戎意图动摇东陵民心,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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