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殃殃的早早就被人宣判活不到五岁又被宣判活不到十岁的少年,哪怕是在那段日子里也始终没有这样的不快乐,身体好了之后可以跟着他们疯跑的姜头,和只能坐在火坑上隔窗看着他们的姜头,都是快乐的。
人心真狠。
当一个人开始试着解读人心的时候,他就注定了会感受到这世上最大的痛苦。
尤其是叶无坷这样始终坚信人心向善的人。
“叶姜头。”
随着喊声,一块高粱饴从隔壁院子里飞了过来,似乎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准准的飞到叶无坷坐的地方,所以那少年只需一抬手,就把这颗糖攥在手心。
“库存不多。”
高清澄的声音在隔壁院子里和高粱饴一块飞过来,也和高粱饴一样准准的,只不过飞到的不是叶无坷的手心,而是少年的心。
“省着点。”
高清澄坐在台阶上,抛了那颗高粱饴之后,她双手支着下巴,已经在怀念那颗糖了。
叶无坷没吃,他把高粱饴装进口袋里。
“你还有多少?”
叶无坷问。
高清澄回答:“不能说,怕你惦记。”
叶无坷起身走到墙边,这院墙也确实不算高,他站在那哪怕不垫着脚,墙头也只是到他的下巴位置。
院墙与道德从来都一样,不束君子也不束小人。
君子不必束,小人束不住。
院墙低与不低,防不住坏,道德高与不高,拦不住恶。
院墙与道德规劝的,从来都是那些寻常人。
被人看做穷山恶水之地的大慈悲山下无事村,大部分人家那才到膝盖的篱笆墙也只是个装饰,就好像有门就一定要有门板一样,哪怕那门从来都不必锁。
而繁花似锦的地方往往都是高宅大院,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
“我觉得硬糖也挺好的。”
叶无坷说。
高清澄回答:“不好吃。”
叶无坷道:“可我拿了人家的。”
高清澄看向叶无坷,那个少年看起来很认真。
叶无坷刚要继续说什么,高清澄的声音让他没法继续说下去。
“你不欠谁的。”
高清澄起身,走到叶无坷对面,然后......稍显懊恼。
因为那才到叶无坷下巴的墙,对她来说不太友善。
她说:“硬糖是他该给的,但高粱饴是你自己的。”
叶无坷回答:“硬糖是他该给的,我可以不拿。”
但他拿了。
高清澄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矫情。”
叶无坷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啊,你从来都不矫情,你只是在乎我。”
高清澄这样的人,竟是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果然突如其来,永远都让人猝不及防。
叶无坷笑道:“阿爷说,人成长的最大代价并不是身体上不可逆转的越来越老,而是找不回最初时候心里的简简单单,他还说哪有人不长大呢,因为长大了就变得不单纯了听起来是个无法否认的理由......”
高清澄问:“然后呢?”
叶无坷说:“阿爷就说到这,他应该是也不知道后边该怎么说。”
高清澄问:“那你呢?”
叶无坷道:“我觉得简单......对的就是对的,如果人因为做了对的事不快乐,那肯定是错了。”
高清澄点头:“你对。”
叶无坷笑,他把手从墙头那边伸过来摸了摸高清澄的高马尾,高清澄居然没有躲开,甚至还偷偷的稍稍的,踮了踮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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