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宰相位子上坐了二十年的徐绩,这还是第一次连续三天都没有上朝。
他是真的病了,自从叶无坷被关进御史左台他就病了。
他听闻消息之后就晃了一下,血气上涌,若不是府里管事手疾眼快,他直接摔在地上,因为他太了解陛下了,他知道陛下要动手了。
而导致陛下要动手的人,却不是他,可受牵连的,是他。
当天徐绩就发了高烧,烧到嘴唇都爆了一层皮,虚弱的连水都喝不进去,服药之后又开始汗出如浆,没多久被褥就都湿透了。
躺在床上的徐绩,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孤独。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徐绩却连侧头看看是谁进来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他不想看那个进来的人。
徐胜己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在徐绩的手腕上搭了双指。
片刻后,他微微叹息。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没有被什么事吓到过。”
徐绩还是没有看他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
时间就这样在父子之间的沉默中一息一息的走过,而无声好像才是时间最好的表达。
“父亲不必担心,有些事到了该发生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
徐胜己坐在那,轻声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安慰一位父亲,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也许我从小就没有从父亲身上学到最优秀的东西,所以父亲对我总是失望。”
徐胜己声音轻缓,听起来像是埋怨的话却没有一丝埋怨的语气。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带着我去和别人家里的孩子走动,父亲也希望我和他们走的亲近些,比如百岁,比如陆吾......”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看不起他们的,余百岁的父亲在你眼里只是个泼皮无赖,陆吾的父亲在你眼里只是个贩夫走卒。”
“可父亲还是希望我和他们的孩子多走动,成为朋友,我也从小就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父亲想让我在长大之后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关系。”
徐胜己看向徐绩:“我不喜欢,父亲很生气,你打过我骂过我,还把我关在黑暗的房子里让我反思。”
“可你啊,唯独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
徐绩在这一刻侧头看向徐胜己:“我为什么要问你?”
徐胜己点了点头:“是啊,为什么要问我?你是父亲,你可以独断专行的安排孩子的一切,无需问过孩子愿意还是不愿意。”
徐绩微怒道:“我不是独断专行,而是没必要问你为什么做错事,因为你自己知道那是错的,但你还是做了。”
徐胜己忽然笑了笑,自嘲的笑着。
“在你眼中,我不顺着你的要求做事当然是错的。”
他往后靠了靠,也看着屋顶。
“我不喜欢那样不是因为我不喜欢有朋友,而是我不喜欢看到那群放荡无度的家伙浪费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
“他们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读书可以练功,却浪费在打猎玩闹甚至小小年纪就开始喝酒赌钱。”
“陆吾曾经问过我,大家都在玩,而且大家都玩的很开心,为什么你不加入我们?”
“因为我厌恶,他们与我一样从一出生就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起点要高的多了,所以有更大的机会可以超越父辈,因为父辈,没有我们这样的起点。”
“父亲那时候就是宰相,我每天都看到父亲忙于政务直至深夜,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要做人上人就一定要付出的别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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