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道:“那就祝愿鬼奴大人一切顺利。”
鬼奴忽然叹了口气:“我的人生从未顺利......谢谢你的祝愿。”
郑先生看着那张脸谱面具,十分好奇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后门离开铭泰钱庄之后,他上了早就已经等在这里的马车。
赶车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汉子,穿着粗布衣服,或许是常年风吹日晒所以肤色发黑,眼神也有昏花。
“公子,我们要回益州了吗?”
“高叔,不回呢。”
鬼奴只有坐进这辆车里才会真正的放松下来,他往后靠了靠,脸谱面具之下,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一束光幻明幻灭。
“高叔。”
“在呢。”
“回家。”
“家?”
高叔微微一怔,然后点头:“好。”
这哪里能算是一个家呢,那只是一座建在孽海旁边的一座石头房子。
孽海不是海,是一片大湖,大到让人错觉那是一片海。
海边只有稀疏渔村,而这座石头屋子不在村子里所以就更显孤独。
马车在这座石头屋子外边停下来,车进了后院,石头墙将车挡住,外边的人看不到。
石头屋子很大很宽敞,宽敞到有些空旷。
屋子里简陋的好像不是为人准备的,甚至没有装修。
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头房子的壳,靠窗一侧有个木头墩子,那应是一根枯木树根,权当是一个凳子了。
靠北墙有一张床,用一些圆木钉在一起,床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搓衣板。
躺在这样的床上不可能舒服。
可鬼奴就在这张床上躺下来,舒服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那,感觉在这一刻不只是他的身体放松了,连他的灵魂都放松了。
赶车的老人就在窗口那个木头墩子上坐了,靠着墙,看着窗外,像是一个年迈的哨兵依然在尽职尽责的守着什么。
“高叔,东西买了吗?”
“买了,在车里,还没到时辰,等到了我帮你拿进来。”
鬼奴嗯了一声:“好。”
他躺在那,睁着眼睛看着那粗糙的屋顶。
“八年了,好快。”
鬼奴说。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高叔嗯了一声:“是啊,八年了,真的好快......公子,八年了,应该......”
他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鬼奴就打断了他。
“知云说过很多次,等我们成亲之后,她就和我来大黎,住在孽海边上,我们自己造一座屋子,我去当值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等我。”
“她说她会在孽海边上采很多花回来,我下值回家一进门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儿在接我,就能闻到乱七八糟的香味,还能看到她。”
“定下婚约那是十年前了......对吧,高叔。”
“是的公子,十年了。”
高叔看着窗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当年朝廷就在着手准备收服大小锦川,所以要派很多人提前来蜀西南这边布置,公子是第二批,当时公子本来不想答应的,因为公子快和知云姑娘成亲了。”
高叔看向鬼奴,鬼奴依然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张注定了永远都不可能舒服的床上。
“公子和知云姑娘说了这件事,知云姑娘说......你该去,家是小家,国是大家,你能为朝廷办那样一件大事,是积德,是大德,将来我们就都会有福报,我们的孩子也都会有福报。”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鬼奴明显颤抖了一下。
那一幕一幕,瞬间就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那个能说出这番话的姑娘,就在他离开家门之后不久被人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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