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折算,撑死也就相当于半斤粗粮。
好在农村也不是一粒粮也没有,到底是燕郊,皇城根上,天子脚下,每个人一天总还有半斤左右的口粮。
而且,多半上面还能拨下一批救济粮来。
这样算下来,李家人基本上都能安然度过。
大嫂提醒道:“一天一窝头,咱家一天得蒸几十个糖窝头,得多少粮,多少糖?”
李源笑道:“大嫂,您当我们弟兄八个这大半年都忙活什么呢?大米白面管不起,连粗粮窝头都吃不起,那还叫什么八大金刚?大嫂,等村里日子到了艰难的时候,您和妈就住这,每天旁的事不干,就在家蒸窝头。”
何止是大半年,他从五四年底拿到八千块稿费起就开始准备了。
到今年,都快准备五年了。
万幸,最开始的时候物资还没限制供应,他一个人花了一个半月的功夫跑遍四九城的粮店和供销社。
听他这么说,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但其实也住不了太久,因为再过两个月新年除夕的时候,老总巡视京郊公社食堂时会发表讲话,从那天起,京郊农村的农民算是没有明文松绑,公社食堂也还在,但社员却能够回家自己做饭了。
其他地方的还不行,距离京城越远的地方,解开的越晚。那些百姓是靠玉米轴、玉米秆、棉花壳、红薯秧、榆树皮、榆树叶磨成粉,熬到六一年放开的……
……
“你有什么话想说,那就说啊。”
晚上和家里人吃了一顿晚饭后,李源、娄晓娥就推着自行车往家走。
因为想散散步,所以没急着骑车,见娄晓娥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源笑着说道。
娄晓娥认真道:“源子,为什么只给家里吃粗粮窝头呢?我可以回家问爸爸借钱,咱们给妈妈和大嫂他们吃白面馒头,好不好?她们那么好。”
李源呵呵一笑,温柔的看了妻子一眼,道:“别误会,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个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只要想想,我当初就因为给聋老太太送了几碗烂肉面,就被贾张氏和贾东旭那两个货到处造谣,然后有人就去举报了,就当明白,人心难测。不过你放心,艰难的日子不会太久的。过些年,我保证家里能天天吃白面馒头,怎么吃也吃不完!”
娄晓娥就这点最好,她信李源的,李源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然后就不会再自寻烦恼了,两人骑上自行车,一起回了四合院。
……
“源子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家来贵客了!”
李源、娄晓娥刚进四合院大门,就见阎埠贵戴着一顶破绒线帽迎了上来,急吼吼叫道。
李源侧目看道:“贵客?多跪啊,跪得过三大爷您么?”
阎埠贵气笑道:“嗐!你这……怎么这时候还拿你三大爷开玩笑?是真真正正的贵客!当然,不是身份上多尊贵,人家是大学问家!咱们巷子口往南连着的交道口南大街,第二条胡同板厂胡同里老僧王府中所后院住着的那位,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李源眉尖一扬,道:“朱家溍先生?”
阎埠贵一拍手,激动道:“着啊!要不说咱们才是文化人,其他人根本都不知道这位爷!快快快进去,人家在你家里坐着呢。”
李源闻言,对娄晓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学问家,确实不能怠慢了。娥子,你去三大爷家借两块钱,再回家找我拿副食本,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点糖果。快快快,不能怠慢了贵客!”说完他先走一步。
后世人知道这一位,多是通过马未都在圆桌派上说朱家溍先生和王世襄先生吃漕溜鱼片,觉得丰泽园的鱼不够脆而闻名。
其实能让马未都这种京圈老炮都尊一声先生,可见其学问之大。
娄晓娥忍笑看向脸上表情已经凝结,如一盆凉水倒头上的阎埠贵,道:“三大爷,劳您借两块钱。”
阎埠贵嘴巴懦动,脸部肌肉抖了稍许后,一咬牙道:“借就借!”不过随后就小声道:“晓娥,你可得叮嘱源子想着点三大爷,先还我家钱,啊?”
娄晓娥笑道:“成!”
李源叮嘱过她,一定要将穷人本色坚持到底。
她这样一个有钱人家的闺女,不惨一些,其他人心里难免不平。
日子过的好的时候还则罢了,像眼下这样日子艰难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惨就你不惨,或者你不更惨些,他们心里就难受,就会帮你惨。
你不借他们钱,他们就会借你的钱,你不给借,就是罪过。
这个对有钱人显得不怎么友好,甚至光怪陆离的荒诞时代,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阎埠贵心头滴着血,回家拿了两块钱,眼里都有些湿润了,万分不舍的交给了娄晓娥,忽地又道:“晓娥,你家自行车能借我骑骑吗?”
娄晓娥道:“行啊……不过三大爷您去骑源子那个吧,我这是女式的,您骑出去让人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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