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儿吓得顿时跪地哭将起来:“姐姐我错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啊。往后,呜呜,往后再也不敢瞒着姐姐了。”
吵嚷声惊得良儿也过来观量,听闻是篆儿自作主张求了李伯爷方才让姑娘得了差事,良儿也不禁劝说了几句。
邢岫烟抹着眼泪,方才那话虽说的极重,可眼见篆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到底心下不落忍,扯了篆儿道:“咱们虽清贫,可却要守着气节。本来外头人就瞧不起咱们,如今再没了气节,只怕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个儿了。”
篆儿啜泣不止,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恼。邢岫烟哭过一场,再不说赶走篆儿的话,只是倦在床榻上暗自伤心不已。
天下间哪个少女不怀春?李伯爷面容俊逸,性子平易近人又有些诙谐,邢岫烟与其见了几回,除了偶然从其眸中瞥见些许怜悯外,余下再无鄙夷之意。
午夜梦回之时,邢岫烟难免会生出些奢望来,转瞬又因着自卑自怜而将那心思埋在了心底。此番被请去帮厨,本道是李伯爷扫听到自己如今情形不好方才请了自己,不料却是因着篆儿之故。
邢岫烟心下凄凉,只觉李伯爷信守承诺,如今二者之间再无牵绊。
篆儿陪在一旁好半晌,忽而哑着嗓子出声儿道:“姐姐,那你往后不去了?”
邢岫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面在李伯爷面前丢了个干净,如今突然不去,岂不是成了反复之人?
篆儿就道:“我,我明儿就去求见李伯爷,就说那日都是我自己个儿的主意。”
邢岫烟惨笑一声,说道:“篆儿啊,你道伯爷是隔壁的闲汉不成,是你想见就见的?罢了,往后你莫要再多事了。”
篆儿面上应下,心下却并不赞同。寻思着那李伯爷瞧着极好说话,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哪里就用这般畏惧了?
一夜无话,转眼到得翌日。
这日李惟俭一早儿坐衙,晌午时好友严奉桢却寻了过来。二人一道儿用了饭,席间李惟俭反复过问,那严奉桢支支吾吾才道明了来意。
原是这位二公子突发奇想,闭门数月造了两具新鲜玩意,一为千里眼,一为顺风耳。
李惟俭心下纳罕,当即让二公子拿来观量。过不多时,仆役将两样物件儿送来,李惟俭顿时瞧了个瞠目结舌。
先说那顺风耳,瞧着就是个头盔两侧加了铁皮喇叭,别说,还真就有拢音之中;再说那千里眼,这回可不是在头盔上了,而是弄了一根两丈长的铁皮杆子,内中采用潜望镜原理,只不过上头还连着个望远镜,下头还弄了个摇臂用于调整望远镜……
严奉桢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禁不住问道:“复生,如何啊?这两样可还合用?”
李惟俭思量了半晌才道:“这个……景文兄奇思妙想……真个儿让人叹为观止啊。只是……先说这顺风耳,这分量不轻吧?军中士卒何不临用时再用铁皮喇叭闻听远处声响?再说这千里眼,单用一根杆子撑起来让士卒爬上去用千里镜观量不就好了?”
二公子急了:“谬矣!这顺风耳与头盔相连,如此才方便军中斥候行走间听闻;至于这千里眼,更是免了士卒爬上爬下之苦啊。”
李惟俭情知严奉桢来了犟脾气,只怕这会子说不通,因是便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方才不曾领会其中妙处啊。也罢,待回头儿我报与王爷定夺,说不定王爷就能瞧出其中妙处来呢。”
严奉桢眨眨眼,随即长叹一声道:“算了,还是莫要丢人现眼了。”二公子瞬间颓唐起来,道:“可惜我自诩实学底子深厚,偏这造物之能实在不堪入目。也不知复生哪儿来那般多奇思妙想。”
李惟俭笑而不语,思量间说道:“景文兄何必颓唐?我手中恰有一物,如今只是个念头,却不知如何造出来。”
“哦?”严奉桢瞬间来了精神头。
当下李惟俭便将缝纫机的构造大体说了,严奉桢听罢蹙眉思量,半晌才道:“这事儿倒是不难,只是此物造了又有何用?衣物缝补自有针线上人处置。”
李惟俭顿时指着其道:“岂不食肉糜乎?景文兄当小门小户的也有针线上人不成?且我等以实学造物,求名求利只是顺带,造福百姓方为初衷。此物但凡造出来,缝补衣物可知省了妇人多少光景?余下光景来,不拘是休憩或是做些别的,小民小户岂不又多了些许进项?”
严奉桢仔细思量,旋即肃然起敬,起身朝着李惟俭郑重拱手道:“受教了,愚兄实在不如复生。”
李惟俭赶忙扯着其落座,说了会子闲话,严奉桢忽而说道:“近来两桩事,一则贤德妃临盆在即,一则老太妃身子只怕不大好,能不能熬过这一冬都在两说啊。”
“哦?”李惟俭蹙起眉头来。元春临盆也就罢了,与他无关;倒是老太妃,万一要是病故了,寻常百姓之家尚且三月内不能婚嫁宴饮,他这等勋贵白日不得宴饮,一年不得婚嫁。
算算黛玉要到明年正月初四方才除服,李惟俭本道待其过了生辰便将其接出荣府,如今算算,若赶上不凑巧,只怕此事就要延误……这可不行,须得赶快去寻胡廷远。
李惟俭拿定心思,待严奉桢踌躇满志而去,也顾不得坐衙,紧忙起身往胡廷远家中寻去。
这二人如何计议且不提,等李惟俭回返自家时,已是申时过半。方才进得家门里,来迎的红玉便道:“四爷,二奶奶、三姑娘一早儿就来了,这会子正与姨娘、琴姑娘说话儿呢。”
李惟俭颔首,大步流星进得内中,眼见凤姐儿与探春果然都在,便笑着打过招呼,目光好似不经意般与凤姐儿触碰,那凤姐儿便不由得双手叠放在了小腹。
李惟俭褪下外氅,净过手落座道:“二嫂子与三妹妹怎么一道儿来了?”
王熙凤心下暗骂没良心的野牛,面上却笑道:“我不过是陪着探丫头来的,还是探丫头先说吧。”
探春也不推让,当即低声将昨日情形说了出来,随即又沮丧着道:“我如今想要行那调虎离山之计,奈何一时间却不知从何着手。”
李惟俭笑道:“此事容易。你回头儿放出风声,就说我旗下那几家厂子近来要在内府上市,每岁出息不比那京师水务少,等上几日必有动静。”
探春聪慧,略略思忖便合掌笑道:“妙!薛大哥外出行商,姨太太又从不过问外头之事,算来算去可不就要宝姐姐出面儿了?嘻,多谢俭四哥。”
李惟俭摆了摆手:“自家姊妹,你这般说就外道了。”
探春红着小脸儿看似雀跃,实则心下满是对李惟俭的仰慕。
眼见探春所求被李惟俭一言解决,凤姐儿便在一旁道:“俭兄弟,我那事儿也不用说了,只等着股子上市买在手中就好。”
李惟俭却道:“风声这几日就要传出去,说不得就会为人所热捧,二嫂子到时入手,只怕股价虚高了不少。”
王熙凤顿时知晓李惟俭之意,可若果然如此,她哪里还能得空与李惟俭私会?因是赶忙嗔道:“俭兄弟一直照拂有加,可不好再将股子原价转手了。这外头人热捧,股价便是虚高了几分也有的赚,我可不好一直占俭兄弟便宜。只是这股子一事,我实在生疏,来日少不得要劳烦俭兄弟帮着掌眼呢。”
说话间凤眸乜斜了李惟俭一眼,李惟俭顿时心领神会,颔首道:“也好,我思量着股子新上市,难免有些波动,到时候低买高卖,正好也赚上一笔。”
王熙凤顿时笑道:“哟,这我可就不推脱了,就盼着借了俭兄弟的光,我也好发上一笔了。”
此时时辰不早,探春与王熙凤得了主意也不好久留,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
回得荣国府,姑嫂二人果然便将那风声散了出去。薛姨妈与宝钗听了信儿,薛姨妈顿时动心不已,宝钗却将信将疑,只道那水务股子出息稳定,一动不如一静。
偏此事也落进了夏金桂耳中,夜里便吵嚷着变卖了嫁妆要尽数兑了新股。薛姨妈又是个没主意了,前脚儿听了宝钗的话,后脚儿又觉的儿媳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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