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照着小庐。
井九坐在椅子里,摸着那只白猫。
那件白衣与那份淡定从容,让这幅画面多了一些更深的意味,必将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留存很多年。
玉山也随上德峰的师兄们一道走了,想着先前井九向着那座小庐走了过去,白衣飘飘,坐到椅上的画面,双手不自禁地拢在身前,眼里满是夜星的光。
当年在洗剑阁,他们同窗,后来她喊井九师兄,后来是师叔,现在居然要喊掌门了?
不远处的另外一把飞剑上,一位姓吕的上德峰弟子有着相似的感慨。
三十余年前,他去往那个小山村,看到了那位天生道种,也看到了那个躺在竹椅上的白衣少年。
今夜那位少年穿着的白衣仿佛还是那件,只是椅子却换了一把。
……
……
数百道飞剑正在离开天光峰,向着各处飞去,速度却是极缓,充满了“依依不舍”的感觉,那些剑光仿佛都停止在了夜空里,与满天繁星混在一处,竟仿佛是星海已经落到了人间。
峰顶变得安静了很多,神末峰的人没有走,天光峰的长老与弟子也没有走。
井九接任青山掌门,自然也就成为了天光峰的峰主,当然要做出相应的安排。
过南山走到庐前,开始禀报相关事务,除了天光峰的事情,他还管着两忘峰的弟子,看起来要说很长时间。
看着那些敛神静气的师弟们与弟子们,听着过南山的声音,白如镜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先前他可以反对井九做掌门,那是因为井九还不是掌门。
现在井九已经确定是掌门,他当然不会再次发难。
这时候他再敢做什么,那便是造反。如果他赢了,他便可能成为掌门。而如果输了,他就会是大逆不道的叛徒,会被镇压进剑狱里,终生不得出来,就像泰炉师叔那样,连去隐峰等死的资格都没有。
白如镜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天光峰的实权,哪里敢对掌门之位生出半点觊觎之心。
不过他觉得自己至少有不在这里等着被羞辱的资格。
“掌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没有等过南山说几句话,便站了出来,对着井九说道:“若没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谈不上恭敬,但也没有刻意散漫,显得很平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峰顶的人们听着那句掌门大人,总觉得大人二字里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的意味。
井九没有生气。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看谁都像鬼。
觉得自己配不上掌门大人这个称呼,才会觉得是嘲弄。
白如镜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微微一怔,行了一礼,转身就向峰下走去。
他对井九的礼数虽未缺,动作却稍嫌快了点。
更何况,这个时候过南山还在禀事,他却自行离开,这算什么?
顾清与元曲看着这位师伯的背影,觉得有些恼怒。
白如镜来到崖前某处,准备驭剑下峰,心里的郁结始终无法消散,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峰顶很安静,这声冷哼谁都听到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了另一个声音。
“嗯?”
……
……
柳词真人不怎么喜欢长篇大论,每当弟子禀事的时候,经常都只会用一个嗯字来给出回应。
像卓如岁这样的弟子,也继承了师父的习惯。
所以天光峰的长老与弟子最擅长的就是听嗯辨意。
他们很轻易地听出这声看似表示疑问的轻嗯里蕴含着的不满与指责。
天光峰顶变得更加安静,如死寂一般,夜空里洒落的星光都变得冷了数分。
白如镜停下脚步,沉默了会儿,转身问道:“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井九低头摸着猫,问道:“你哼什么?”
白如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今后的青山,哼都不能哼了吗?”
阿大趴在井九膝上,看着此人脸上演出来的悲愤,不屑想着,除了元骑鲸谁敢对他哼来哼去?
顾清向前走了一步,看着白如镜问道:“师伯对家师出任掌门还有什么不满吗?”
居然被一个晚辈弟子质问,白如镜真是愤怒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住,声音微厉说道:“我倒想知道,难道就因为哼了一声,掌门就想治我的罪?掌门今日刚刚继位,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听到这句话,井九的手微微一紧,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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