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大长公主真真切切地看到宣王对儿子的伤害,又岂能狠下心下死手。
没有一个母亲能容忍伤害自己儿子的人。
这道伤,伤在宴清风的身上,也将痛在大长公主的心里。
寝殿的支摘窗未关,微凉的夜风袭来,吹起了软翠色纱幔。
宴清风用力捂着肩处,浓血从指缝中溢出,他牙白寝衣的袖口也染得通红。
那道苍凉的目光紧锁着她。
“卓明月,你说话。”
他嗓音沙哑,他的眼神一直在表达他不责怪,他会理解。
可卓明月牵了牵唇,仍是无言。
他对她有恩,有亏欠,到底是恩更多还是亏欠多,她算不明白这笔账,也不会去算。
除此之外,其实什么都没有了,恨也没有,爱更没有。
“做了个噩梦,一时冲动,你……别多想。”
这借口够拙劣,不高明,宴清风想信,却没法信,唇抿成了拧巴的直线。
“你藏把匕首在床上,是为了防我?”
卓明月摇摇头。
一把匕首能防住他什么呢?今日这一刀能成功刺进去,她也有点意外。
毕竟他的身手,遇袭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张惊鹊很快赶来。
他一看到坐在床榻边的宴清风,反应很快的行礼,再低着头为他处理伤口。
一层又一层的绷带绕在了宴清风肩膀上。
卓明月提醒道:“绑结实些,他爱动。”
要足够厚,叫大长公主能看出来他受了伤才好。
张惊鹊没有多问,只是照做,将宴清风的肩膀处绑了许多层绷带,哪怕穿上外袍也会很容易看出里头有蹊跷。
宴清风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此时的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有时她的确会关心他,例如现在,她了解他好动不安分,不会好好养伤,故而叮嘱太医绑结实些。
难道不是因在意,才会关心吗?
他忽然想起土豆说过的一句话。越是爱,越是恨,有恨便说明还爱。
想到此处,宴清风不由得勾了勾唇。
张惊鹊很快便处理好伤口,躬身告退,寝殿中又只剩了两人。
宴清风看着卓明月,温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你怎么办?”
他死了,谁来护着她?
卓明月实话实说:“没想要你死。”
宴清风低着头想了一阵,嗓音很哑。
“没问过你便轻薄你,是我不对。”
他穿戴好衣袍,起身往外走。
卓明月对他说:“明日你会去王府看你母亲吧,他若问起伤口,你……”
宴清风道:“就说被刺杀了。”
他绝不会说是她做的,平白给她添麻烦。
他是最盼着母亲能跟她好好相处的,自然不会透露这种事。
“说刺杀,那她就一定会追根究底的,”卓明月捏紧了衣袖,道,“你就说父子切磋了番,不小心伤了吧。”
宴清风没有多想。
这也是个好理由。从前父亲教他习武,总是要切磋的,难免会受伤。
“嗯。”他说。
卓明月得了他这个回答,心下一松,便不再吭声。
宴清风笑着调侃道:“事情做了,知道怕了?”
卓明月垂着眼眸,依然没有解释。
“没事的,”宴清风宽慰她道,“我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个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