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质问。
她知道,他曾经把对她的愧疚刻进骨血中,也曾告诫自己无论再遇到何事,信她,向着她。
所以相比苦苦哀求,提起他的亏欠更有用。
宴清风狠下心来。
“你选了不信,那便恨我到底吧。”
放过她,不要她赔命,已是他对她做到的最仁慈的事。
别的,他不会再妥协。
是她先狠心至此的。
卓明月的眼里,便真的有了恨意。
“宴清风,你生来尊贵,这世上之物和人,都是你唾手可得的,从来只有你拿捏别人死活的份。”
她踩着瓷片站起身,微红的眼底透着森然的凉意。
“可我呢,我是你们抬脚便能碾碎的蝼蚁,我东躲西藏,在你们眼里无所遁形,我还是你的玩物,你不爱了,便是我死期。可我凭什么只能倚仗你的爱活着,我凭什么不能挣扎,凭什么?!”
宴清风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你疯了。”
“我怎么不能疯,”卓明月揪住他衣襟,拉扯着,“若死的是我,你父亲会付出任何代价吗,不会!你会怨恨他一阵,又或者几年?”
无论是一阵还是几年,终究他会淡忘,与父亲和解,继续父慈子孝。
宴清风没有拉开她。
“死的是你,我父亲也会付出代价的。”
“是吗?”
卓明月嘲弄道:“我也算死过一回了,你母亲仗杀我那回,除了悲痛你还做什么了,她付出代价了吗?有吗?”
宴清风唇线紧抿着。
他沉默。
直到她身子滑下去,眼见着要落地,他拽紧了她手臂,把她拉到一边,按在圈椅上。
“我也没有要你死。”
“我只是要这个孩子。”
他与卓明月是不想再相见了,可孩子是他的骨肉,也并非完全为了报复她,他是真的想要把孩子留下来。
卓明月不再同他多说。
显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
宴清风握着她肩膀,死死看着她的眼睛,“你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不是吗?我会待他好。”
卓明月双目无神。
“那我便不生了,想小产还不容易。”
宴清风一怔。
这话是她说出口,他便害怕她真的做到。
他咬牙切齿的说:“你敢。你已经害死我父亲,再杀我孩子,我不会原谅你。”
卓明月笑,“你本来就不会原谅我。”
面前的男人呼吸声粗重,胸膛此起彼伏。
那只握着她肩膀的手,似要她的肩骨捏碎了去。
“你还是很笨,”卓明月笑他,“你可以骗我说,不抢孩子了,再等我安心生下来便是。你连骗我都不会。”
宴清风说:“我不似你,满口谎言。”
卓明月点点头。
“你当然不似我。因为你不需要说谎,便是人上人,无人敢欺你。”
宴清风看了她良久。
当卓明月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重重拂袖,转身而出。
几个下人进来收拾一地狼藉,没一会儿便收拾得一尘不染。
只是这屋子里空了不少。
方太医来给她处理膝盖上的伤。
卓明月看着他低着头上药,动作细致,突然说道:“你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为宣王做事,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方太医说:“微臣只知奉命办事。”
“宣王给你留了活儿吧。”卓明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