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早知今日,我宁愿我们从来不曾入过那个好地方。”
“崔四姑娘,你知道蕊儿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被宫正司的人按到长凳上,一板子接一板子,活生生打死的!”
“我在乱葬岗翻到她的尸体,她连个人形都没了,五脏六腑全碎成了血沫子,连骨头都没块全活的!”
“可是崔四姑娘——”
她终于又抬起头,目光如刀地看向崔瑜,“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奉了你姐姐的命,带你去见皇上吗?”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去呢?”
“为什么你不肯去,我们就要死呢?”
“难道只有你们这些贵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伺候人的,就该白白葬送掉一条性命?!”
她歇斯底里的控诉,在崔瑜从始至终毫无起伏的平静眼波里,终于逐渐低了下去,末了又恢复成死灰一样的沉寂。
“罢了,”她哀哀笑道,“你们这样的人……我竟然会妄想在你们这样的人脸上看到对死去蝼蚁的歉意。”
“我只恨我自己无能,若我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方才便可将你们全部杀尽,以慰她在天之灵,此刻落于你手,要杀要剐,都随你便吧。”
“巧儿姑娘,”崔瑜看着瘫坐在地的人,终于开口。
地上的身躯稍动,仿佛没有想到,崔瑜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可这细微的诧异,却在下一刻,重新被滔天的怒火所替代。
因为崔瑜说:“我为何要为你口中那位姑娘的死感到抱歉?”
巧儿再一次愤怒地挣扎起来,她叫嚣着想要冲上去,跟面前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世家贵女同归于尽,却被管事妈妈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她满目通红,既悲且怒。
崔瑜却只是稍稍抬眼,张口便命管事妈妈堵住了她的嘴。
她只听崔瑜道:“巧儿姑娘,你说了这么久,我想,你也该累了,不如你暂且歇一会儿,也听我说几句,即便你有天大的委屈、天大的愤懑,可就是敲登闻鼓鸣冤,也没有不准被告的人辩驳几句的道理吧。”
巧儿“呜呜”挣扎着,不断地甩着头。
崔瑜不为所动,平缓道:“你说你今日豁上性命,冲出来刺杀我,是为了替你口中枉死的蕊儿姑娘报仇。”
“很好,真是知恩图报,大义凛然,若是写进戏文里传唱出去,定是脍炙人口,百世流芳,谁人听了能不称赞你们一句姐妹情深。”
“可巧儿姑娘你如此大义,我倒想问你一句,如你所说,蕊儿之哀,应出自未能成功诱我入局,被宫正司杖责至死。可命她设局的人不是我,下令廷杖她的人也不是我,为何她死了,却偏偏是我,成了你寻仇的对象?”
“你口口声声贵人奴婢,听着倒像是不畏强权,正义的很,那你站出来替天行道,主持公正之前,是真的看不清楚蕊儿姑娘的死,到底源自何人吗?”
崔瑜看着地上那逐渐开始发抖的身影,冷冷笑道:“说穿了,不过是因为那人太尊贵,你不敢想,更不敢恨,这才将满腔的悲愤,满腔的怒意,全都硬扣到了我的头上,分明是行怯懦自私之举,却还偏要扯上个正义的幌子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