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官家当日下诏,召蔡襄、杜衍、余靖几人返朝。
片刻后,待众人陆续离开垂拱殿,高若讷低声问宋庠道:“宋相公何不阻止,眼睁睁看着范仲淹等人卷土重来?”
宋庠摇头道:“范仲淹乃赵景行举荐,与其说官家信任范仲淹,不如说官家信任赵景行,你我阻拦,便是又恶了此子。”
赵景行,也就是赵旸,听到这個名字高若讷便感觉头大,良久无奈道:“我等只要阻止其余众返回京朝即可,仅范仲淹一人,他亦无能为力。”
“阻止得了么?”宋庠轻笑道:“你莫忘了,赵景行本就推崇范仲淹,且范家二郎目前还在他技术司担任计使,若他出面,你我如何阻拦?”
高若讷听得倍感头大,皱眉问道:“宋相公的意思是……拖?”
“拖不了许久的。”宋庠摇头道:“之前赵景行监造的火药弹你也看到了,虽花费巨大但威力确实惊人,若我是契丹使者,瞧到厉害后也必然要奏请耶律宗真莫要于此时胁迫大宋……”
“那宋相公的意思是?”
“首先,我等私怨,不应危及国家。其次,既不能阻挡,便徐徐放入……总之,任其势力渐大也无妨,这些人既要推动变法,就必定会与赵景行生隙,介时我等再出面即可……”
“唔。”高若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此时,宋庠忽然问高若讷道:“对了,官家迟迟未将我调去都堂,你可知为何?”
高若讷摇摇头道:“此事我亦不知。”
二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因赵旸给官家上了第二份札子,劝官家莫要频繁更替两府重臣,以免造成两府政局混乱,吏员无所适从,官家看了后颇为犹豫,因此暂停了人事更替,由于是直达垂拱殿的札子,故无人知晓。
至于已调职的高若讷,那自然不好再调回去了。
当日傍晚,叶清臣于府上设宴,招待范仲淹并其两个儿子。
鉴于范纯仁目前正在赵旸的技术司任职,且叶清臣与赵旸的关系也不错,因此这位三司使也向赵旸送了一份请帖。
不过赵旸一问宴请名单,猜到这是叶清臣单独宴请范家父子的私宴,也就识趣地没去凑热闹。
当晚宴中,叶清臣将官家下诏的好消息告知了范仲淹父子:“……今日午后,官家召集政事堂诸人商议希文兄之事,经众人商议,恢复希文兄参知政事官位,此诏发于知制诰草拟,最迟明日,希文兄便可获诏,恭喜希文兄。”
范仲淹今日与官家在福宁殿长谈许久,深知官家仍有变法之心,对此也不甚意外,在谢过之后问道:“我所奏请召回欧阳公、韩学士几人……”
“此事稍有阻碍。”叶清臣将垂拱殿上宋庠的说辞解释了一番,就连范仲淹亦大为震惊:“黄河改道?”
叶清臣又将黄河改道一事解释了一遍:“……现契丹使者就在大名府一带打探,此事估计是瞒不住,因此宋公序称暂时不宜从河北路召回欧阳公、韩学士几人,倒也算合情合理。……之后如何,还得看后续与契丹使者的交涉。”
范仲淹皱眉道:“官家命何人接待契丹使者?”
“除官家特命,按理是权知开封府事……”
“张尧佐?”范仲淹表情古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是他当上知开封府事?”
“后宫使力呗。”叶清臣轻笑道。
范仲淹连连摇头。
他昔日在中枢许久,又岂会不知张尧佐?
见此,叶清臣仿佛猜到了什么,劝道:“你可莫要急着上奏劝官家罢黜张尧佐,否则恶了张娘娘不说,连此番对伱有恩的那位小郎君怕也有所看法。”
“小赵郎君?”范仲淹惊讶道:“小赵郎君与张尧佐有私交?”
叶清臣点点头,笑对范纯仁道:“此事二郎应该最为清楚。”
范纯仁遂将事情经过简洁地告知父亲:“……最初双方确有矛盾,但后来张尧佐多番示好,他与景行也就逐渐熟络……据儿子所见,在景行的约束下,张尧佐确实有所收敛。”
范仲淹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儿子,随即皱眉道:“且不论张尧佐品性,由他接待契丹使者,我总觉得不太稳妥,朝廷应当召回彦国,他对契丹颇为熟悉……”
彦国即富弼表字,曾几次出使辽国。
叶清臣摇头道:“富学士在河北路呢……既要善后王则叛乱之事,又要救济当地水灾百姓,短期内恐怕是无暇返朝了。……我倒认为希文兄不必担忧此事,官家已命小赵郎君出任副使,陪同接待契丹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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