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郑贵妃思索得出神,完全没留意到身旁也有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看。待她收回思绪微微转了个头,冷不防被谢玄稷吓了一跳,好在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郑贵妃身上,无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孟琬悄声道:“吓死我了,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谢玄稷无声地问。
孟琬不说话了。
因为随着郑贵妃缓缓起身,众人的目光又追逐着她的身影朝孟琬他们两个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刚刚还是梨花带雨的郑贵妃此刻已止住了泪水,抬手招来了谢玄翊身后那个清秀的小宫女,吩咐道:“月浓,将本宫送给相王和相王妃的礼物呈上来吧,聊表本宫做长辈的心意。”
月浓颔首应是,将怀中的两个匣子依次打开。
其中一个檀香浮雕匣子里装的是一个青色的酒杯,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郑贵妃解释道:“此杯看似平平无奇,其实里头可大有门道。”
她对晁月浓使了个眼色,叫她给在场众人演示。
晁月浓走到皇帝身前,目光落在案上的酒壶上,轻声问:“奴婢可否借陛下之物一用?”
“拿去吧。”皇帝也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刻意倾过身凑近去看。
晁月浓将酒倒入这青色酒杯中,杯中随后便缓缓升起了白雾,不一会儿,里头的酒水竟沸腾翻滚起来。
吉勋“哎呀”一声,激动道:“这可是那传闻中的自暖杯?”
“吉翁好眼力,”郑贵妃笑了笑,邀功似的又看了皇帝一眼,介绍道,“此物原为唐明皇所有,安史之乱后流落到了民间,被一位富商收为传家宝。不久以前有人将此物进献给妾,妾一看,如此宝物,妾怎敢私藏?既逢相王大婚,此物赠予三郎,正和时宜。”
“贵妃有心了。”皇帝道。
眼见谢玄稷没有受礼谢恩的意思,郑贵妃不过淡淡一笑,又让晁月浓把另一件礼物呈出来。
送给孟琬的是一件珍珠云肩,由数千颗珍珠串缀成鱼网模样,颗颗都是鸟卵般大小,莹润饱满,华贵非凡。
孟琬一眼便认出上头的珍珠是已被仁宗朝禁止进贡的东珠。
前世孟琬垂帘听政之后,有官员想要巴结谄媚,给她送了八颗东珠,品相还没有眼前的好。随侍的嬷嬷打开匣子的瞬间就面露异色,叫来询问方知这东珠在国朝早已被禁止。
东珠为北境独有,因其生长水域酷寒,数年方能长成,故而珠质晶莹透亮,颗粒硕大饱满。
每逢四月东珠成熟之时,采珠奴只喝过一壶暖身的酒,就得在嘴上插上芦苇筒,赤身潜入彻骨的河水之中捕捞蚌蛤,冻死的,淹死的采珠奴不计其数,便是不死也落下一身的残疾,所以当地男丁许多都活不过三十岁。
仁宗听闻此事后痛心不已,即刻下旨,再不许向宫中进献东珠。
自此国朝不尚东珠,改尚更易捕采的南珠。
孟琬当初也觉得为采这么些珠子草菅人命委实太过恶劣,不仅没有提拔那位官员,反而直接将他贬到了岭南瘴疠之地。
她不由好奇,这东珠得八颗已属不易,郑贵妃是从哪弄出的数千颗?
贵妃连给自己亲女儿平嘉公主的婚服都只用南珠,为什么会舍得把东珠送给她?
她虽是个极谨慎的性子,不会随意冒犯上意,可此刻也不敢收这烫手山芋。
幸而皇帝乍然看到这么多东珠也觉得稀罕,先她一步开口问道:“这是东珠?朕记得此珠仁宗朝就已经绝迹了,你从哪弄来这么多?”
吉勋淡声纠正:“陛下记错了,并非绝迹,只是宫里不得见。”
皇后熟悉宫规礼仪,向皇帝解释道:“当年仁宗皇帝嫌此珠太过耗费人力,不愿兴此奢靡之风,遂禁止内廷使用东珠。”
皇帝眉宇间隐隐透出厌烦之色,诘问郑贵妃:“既违祖制,你弄这些个东西给孟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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