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沉默一阵后言道:“下官的担心毕竟没有实证,通政使司并不重视也是常情。”
“有没有重视不清楚,只知道伯兴你的那道奏本,没有找到。”
听到韩士英这句话,陆远立时一头雾水。
什么叫没有找到。
就算是奏本被淹掉那也该在司礼监里存放着,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韩士英继续言道:“因为奏本被赵文华取走了,至于赵文华取走的是不是你陆远上的奏本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司礼监的黄公公去找赵文华,没有从其手中拿到他从司礼监取走的奏本。”
说到这里韩士英不说话了,看着陆远,等待后者的反应。
陆远瞬间明白过来。
赵文华为什么要去司礼监取走自己的奏本销毁,这是要来一手死无对证啊。
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这么做。
站在陆远的视角,他肯定不知道严世藩那日在文渊阁失口说出的那句漏话。
“俺答真打来了?”
因为不知道有严世藩的这句话,所以陆远的逻辑链中缺少了从头部开始推理的最关键一环。
可这不妨碍陆远利用结果来倒退逻辑。
赵文华被廷杖打死是结果,廷杖是一种为了掩盖某些事情而产生的畸形刑罚,核心用处是处死一些按大明律不该处死的官员,继而起到灭口的作用。
按照赵文华擅取淹本的行为肯定够不上处死,可嘉靖却打死了他。
其用心显然是为了灭赵文华的口,让赵文华来替其身后的人来承担责任。
赵文华的背后是谁?
肯定是他的干爹严嵩。
难道是自己上的奏本严嵩看了之后没有重视,省去批阅就送进了司礼监成为淹本,如今俺答果然犯境,严嵩担心嘉靖皇帝乱发邪火,迁怒到他所以选择将赵文华推出去顶锅?
没道理啊,严嵩如果选择让赵文华顶锅,又何必让赵文华再去司礼监拿奏本销毁呢吗,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除非。
陆远想到一种可能,立时眼神一厉。
“赵文华销毁奏本,是为了污蔑属下从来没有上过奏本,他们通政使司也从没有见过属下的奏本,然而属下确上奏本的事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皇上那已经知道了,所以赵文华阻塞圣听的事情败露,因此获罪而死。”
韩士英不说话,仍然看着陆远,后者于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实际上阻塞圣听的并不是赵文华,而是严阁老,严阁老看到了属下的奏本却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属下的担心一语成谶,俺答犯境,因此严阁老担心属下上奏本劝谏的事被皇上知悉,继而怪罪他阻塞圣听,所以命令赵文华前去销毁属下的奏本,可这件事已经捅了出来,严阁老无法欺君,因此选择将赵文华推了出去,靠廷杖将其打死灭口。”
之前韩士英都说了,自己人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陆远便无所保留。
也无须保留了,王八蛋严嵩竟然一开始想推自己出来背锅,真是冷血无情。
韩士英满意的哈哈大笑两声。
“陆伯兴啊陆伯兴,你说的虽然不尽对,但也相差无几了。”
随后韩士英将事实原貌告知陆远,最后感慨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陆远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
从一个政客的视角来看,严嵩让自己背锅的选择并没有错,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件事中只有自己背锅的责任才最小。
既然伱担心俺答犯边为什么不上疏劝谏?
有人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不上疏这也算是个罪过?
要这么说,全天下的官员都没上疏,是不是都应该降级罚俸。
不一样。
陆远有这个担心而且说给了严世藩知道,那就相当于白了世间,这种情况下你就要起到一个上疏劝谏的责任了。
就算全天下的官员都有担心但他们没说出来,没人知道,就可以光明正大一口咬死。
“我大明朝如日中天,从没想过俺答敢来侵犯我大明边疆。”
当然,嘉靖再无聊也不会一一去问天下官员。
另外不劝谏为什么会有责任。
这其实没责任,要看皇帝是谁。
但凡是个英明的皇帝当然不可能因此怪罪陆远,可嘉靖是个什么德性?
当嘉靖得知陆远有过这个担心后铁定一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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