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微眯眸子。
越过一段土路,村落逐渐临近,遥遥地就能看见一栋粗扑的木造塔楼。
里头,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些什么声音。
很微弱,听不清晰。
像是啼哭,又像是哀戚。
陈易攥住缰绳的手攥得更紧。
阵阵死寂蔓延在村落里头,听到马蹄声,几乎所有村民都往屋子里缩了起来,零星几个劳作的村民都扑到了田垄里,不敢起身。
艳阳高照,阵阵腐臭的死气从婴儿塔里弥漫出来。
烈马抬头,不安地仰天长啸。
身后,一众锦衣卫们翻身下马,不约而同地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王固抱拳道:
“请陈千户下马。”
陈易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盯着婴儿塔。
半晌后,他没有下马,也没有回应,只是冷冷道:
“把这里的人一个个抓出来,看看是谁建的塔,又有谁是帮凶,按大虞律,尽数押往京城。”
王固置若罔闻,仍旧道:
“请陈千户下马。”
陈易侧眸,问道:
“我说什么你们没听到吗?”
觉察语气中的不善,锦衣卫的手已经缓缓拉开了一寸绣春刀。
见陈易直直盯着婴儿塔,王固冷笑道:
“没想到陈千户还心存几分怜悯之心。”
陈易转过脸,直直看向一众锦衣卫。
开阔的平地里,十四个人已经分三个方向包围着他,他们已经抽刀出鞘。
“请千户下马!”
锦衣卫们齐声道。
“此地是京城郊外,离京城不远,莫说锦衣卫,官兵日常巡查时也能发现私造婴儿塔,可这婴儿塔还在这里。”
陈易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而且那卷宗,明明搁置了有些年头,为什么今天才拿给我看?”
王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回答道:
“林党祸乱朝纲,招权纳贿,若不扳倒林党,则我大虞一日不得中兴。”
陈易从中捕捉到什么,
“林阁老向来重视修道,他再如何为非作歹,都不会对婴儿塔这种坏风水的东西坐视不管。这东西,阻碍他修道成仙,更会让宫内不满。”
“所以…是你们定安党干的?你们定安党的有意纵容他们私造婴儿塔,只为了有朝一日聚沙成塔、水滴石穿,以此扳倒林党。”
此话一出,一众锦衣卫们面色微变。
而王固皮笑肉不笑道:
“陈千户,即便是人,要刮骨疗毒,总会要伤及皮肉。
更何况,定安党人要为大虞开一副济世良方。
相较于林党之罪,这又算得了什么?”
“陈千户,若不是林党祸乱,黎民百姓何须杀婴?!”
话音缓缓落下。
陈易沉吟不语,仍然端坐。
深秋的风掠过荒凉的黄色土地,砂石掠起。
村民心惊胆战地透过小缝,朝窗外看去。
先听到哗哗的寸寸声音,飞沙走石间,只见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不曾下马,长刀却已尽数出鞘,手背满是青筋。
烈马昂头面天,朝秋风呼啸。
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他有着自己的底线。
陈易握住手中的绣春刀,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想杀人。
可能是因为…
听太多冠冕堂皇之词了。
见太多衣冠禽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