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之间觉得,从前困在了笼子里。
是啊,困在了笼子里,所以她才会想着离开京城。
京城就是个大笼子,过去二十多年里,她都被困在了里头。
闵宁这一会宁静了起来,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就出神地看着天空。
良久之后,她问道:“叶子,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回道:“你非要叫我个名字的话,那么…‘著雨’。”
“奇怪的名字。”闵宁喃喃着,又问:“著雨,你为什么会出现?”
“移开你眼前的叶子。”
“…陈易?”
“不错。”
提起他,闵宁眉头再度皱起,宁静不久的心,再度烦躁起来。
“为什么要…移开他?”
“不移开他,你又怎么看到天空?”著雨嗤笑道:“便是你离了京,心却仍困在这里,离京又有何意义?”
闵宁兀然沉默了,她心里知道,著雨说得很对。
京城就是个笼子,二十多年以来一直困住她,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不然也不会听取爷爷的那一番话。
闵宁把叶子挪了开来,她再度看着天空。
静谧的天空,眼里除了天空,什么都不剩了,那远比自己英武的秦青洛、那生性狐媚的祝莪,乃至于陈易,一切烦心琐碎都骤然一空。
闵宁看了好久好久,起初宁静,可宁静久了之后,便又兀然空落落的,眼前除了天空,什么也不剩,甚至连天空,也都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了吗?”著雨适时问道。
“什么都没了。”闵宁怔怔回道。
她忽然觉得这片天空有些没来由的单调,总得有些什么才好。
“那就把那片叶子找回来。”
话音落耳,闵宁一怔,她不明就里,猛地转头,接连喊了几声,心里千般不解,想要问个究竟,却没有回应。
她又等了许久,还是得不到回应,接着,便照着那声音所说,把叶子轻轻拎了起来。
这一回,叶子没有遮蔽天空。
叶子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又仿佛与天空分离,闵宁忽然体悟到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耿耿于怀呢?
闵宁兀然有了种不一样的心境。
“说到底,我在怕什么?”闵宁自问着,轻笑了下,“秦青洛真将我替代了,那就替代好了。”
自己在他心里,哪怕可被替代,又算什么呢?
只要他在自己心里,不可替代,这就好了。
闵宁躺在黄昏下尽染金黄的草地之上,轻轻阖上了双眸,任着微风匆匆掠过。
远处的树林里。
殷听雪扶着树,往前伸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闵宁。
她隐隐察觉到了,闵宁心境上的细微变化。
虚眸了好一会的周依棠,这会终于睁开了眸子,殷听雪侧过脸看她,轻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周依棠目不斜视道:“你有没有听过戒指老爷爷的故事?”
殷听雪摇了摇头,这样的故事,她从来没听过。
“那是他讲给我的。”独臂女子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殷听雪本想“哦”一声,可转了转眼珠子,轻声奉承道:“他最在乎你了,他跟我都没说过。”
独臂女子似是受用,便道:“我于她而言,便类似于此。”
殷听雪听出了些什么,猜测道:“也就是说,你指点了她,成了她半个师傅?”
周依棠没有否认。
少女挠了挠脑袋,轻声问:“你不是说,她是你的争道之人吗?你们彼此是要在同一条大道之上,争来争去的吧?”
念过佛经,也了解过道门的事,殷听雪一直都知道何为争道之人。
简而言之,便是一条路上,能走的人不多,只有一两个人能走,能够臻至顶峰。
而独臂女子口中的春秋剑主闵宁,便是她日后的争道之人。
周依棠只是淡淡一句:
“她争不了我的。”
少女听到了剑甲这一句话的份量,不住微微颔首。
她眺望着闵宁,想到了什么,蓦然一句:
“你对陈易真好啊。”
那惯来口是心非的女子,竟少有地没有否认:
“你若可活成百上千年,分数十年为一人而活,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