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真人一阵长吁短叹,倒替三人惋惜了起来,想到下一出是《千忠戮》,是忠君爱国、国仇家恨的戏码,不一定合来客的心意,就更是扼腕叹息。
叹到最后,江心真人忽地起身道:“老朽让那管事把人叫来,给你们单独唱一出。”
这是好戏入了骨,怕别人不好戏。
江心真人的热情好意,殷惟郢和陆英自是不会拒绝,陈易倒并无甚么所谓,反正都听不懂。
哪能料到,待江心真人把管事的请来过后,管事竟面露为难之色,冒着逼急熟客的风险连声婉拒。
江心真人倒是动了真怒,拍桌道:“李管事这是何意,老朽整整六十年风雨无阻来元丰楼,《思凡》一了便请人一见,合情合理,是我重阳观观主不够颜面去请,还是我六十年来哪里短了你李管事?”
管事忙声道:“我、我…我这是里外不是人啊,我也想给真人您把人叫来,可、可是就在刚刚,有个官爷要把人旦角唤去.看样似要亵玩,这也没个办法,惹不起这尊大佛啊!”
陈易见他额冒冷汗,似有内情,便问道:“哪个官爷?”
江心真人也冷声道:“你说个明白,自不会为难你。”
管事一拧头,见江心真人步步紧逼,就压低下嗓音狠下心来道:
“西厂千户,陈易!”
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愣。
………………
时间先回到陈易等人出行的前几夜。
山同城属西北一带,便是城内也地势复杂险要,巷子纵横交错,但见一处高楼掩映的院落之外,屋檐之上黑影绰绰。
砰!
猛地一声,大门被喜鹊阁副座主骆烁骇然撞破开来。
“搜!”
骆烁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刹那停住。
院落间,拂过瑟瑟秋风,里面空空如也,半点人影也无。
………
听过骆烁的汇报后,魏无缺道:
“里面果然没人。”
“属下无能,还是去迟了一步。”
骆烁把头埋得很低,话音间不胜愧疚。
他们收敛了赵彦的尸身,搜魂索魄,只为寻到孤烟剑所在,还搜查了一遍清风馆内的大小卷宗,终于确定那群西晋人的所在,却没想到已人去楼空。
相较于骆烁的愧疚,魏无缺却不以为意:
“若真有那么好找,只怕孤烟剑的仇家们就先一步寻到了,想来他们早就暗中盯住了清风馆,发现赵彦一死,就立刻更换据点。”
喜鹊阁已在山同城待了有些时日,多番追查,都未曾寻觅到西晋谍子及孤烟剑的足迹。
卜卦,试过了,西晋人里面有道士,喜鹊阁的卜卦被干扰得厉害,声东击西,也试过了,可这群西晋人太过狡猾谨慎,几乎不曾抛头露面,剩下的就只是一次次重复的排查。
而姜尚立这个县令的死,更对搜捕造成不少的困扰,情况比之前更为严峻。
“想出山同城,要么往东走正城门,要么就是锦门山道,”魏无缺摸了摸县里拿来的地图,在那院落间画上了叉,道:“两处都有重兵把守,都没有动静,他们还在城内某处。”
骆烁看了眼画满叉的地图道:“他们有二十多人,这个数目能藏的地方一是要大,二是要隐蔽,但…符合两者的地方都搜过了。
魏无缺道:“那就是只符合其一,不符合其二。”
说完,他一连圈出了数处。
高海武馆、元丰楼、重阳观、妙尚寺……
“他们肯定就在这当中。”
骆烁话刚刚说完,
忽然见有女谍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东宫、东宫姑娘她…不见了!”
骆烁瞪大眼睛,脸色唰时变了颜色,出声道:
“她人去哪了?赶紧、赶紧找回来!”
“是!”
女谍子应了声后,赶忙退了下去。
骆烁的呼吸急喘了起来,东宫若疏的身份并不一般,更于宫中那位而言,是要严加监管的对象。
此次被宫中派来,本为协同喜鹊阁搜查孤烟剑,若是他们反而把人给弄丢了,那便是寻到了孤烟剑,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四下无人,魏无缺突然道:“不必担心。”
骆烁一怔,把脑袋转了过去。
“这是我跟她私下商量好的,以这位陈氏嫡女为饵,钓出那群西晋人。”
骆烁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
“那…还找吗?”
“找,大力找,但不要刻意走漏风声。”
魏无缺慢慢道:
“她会以假身份行事,若是那群西晋人注意到,稍微琢磨,就知道是她。”
………
元丰楼今日打头唱的是《思凡》。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但见登台的是个女旦,有些人微微一惊,但也只是一惊,唱曲的戏班子是男班还是女班,抑或是少有的男女混班,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在这没落的县城内,有曲听就不错了。
正要开戏时,门帘微微掀起。
只见一位英姿飒爽之人踏入了元丰楼,身着宽厚的长缎黑袍,腰携雁翎刀,步伐稳当,戏已近开场,谢绝外客,一个小厮上前去拦,但见那人出示腰牌,小厮眼皮直跳了起来。
西厂千户。
小厮忙去寻来管事,管事瞧见之后,也不管什么谢绝外客的规矩,整个人像虾似的弯腰殷勤起来,连忙开特例给那人寻了间上好的听戏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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