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郭朴为何敢当众有此一说。
盖是因为当初吏部尚书一职空出时,徐阶是倾向于李春芳而非自己。
也就有了后来,自己升任吏部尚书,李春芳入阁的事情。
这就是有过仇的。
郭尚书也算是以直报怨了。
无可厚非。
只不过当郭朴这位天官尚书出言附议,殿内瞬间就成了一边倒的压倒性局面。
几乎是九成九的官员,都在附议请求皇帝处理朝野官民弹劾徐阶和松江府华亭徐家的事情。
形势和局面如此。
身为当事人的徐阶,这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跪在了殿前。
回想着刚刚殿内所发生的一切。
徐阶心中已经是无尽感叹,遥想数年之前,朝堂上有如此多人同时弹劾一人一家,那还是群臣倒严之时。
怀揣着感慨,徐阶跪在冰冷的地上,抬头望眼看向皇帝。
“圣君在上,罪臣伏乞。朝野同仁皆劾于臣,自当有臣之过。老臣不敢以残躯损圣君之名,更不敢尸位其上。今满殿忠言,皆罪在老臣之身,臣不敢伏请宽恕,惟愿圣君降责,臣散尽家资,还之于朝,奉之于民。”
没有说自己没做错,也没说希望皇帝宽恕。
徐阶很干脆的认下所有的弹劾之过,同时也表明愿意散尽家财。
如今这些都已经留不住了,尤其是徐阶回味着今夜先前在太液池畔,严嵩搞的那一出把戏。
很难说,这不是皇帝和严嵩合谋的事情。
严嵩身为首辅打头阵,当众提出新政,再有群臣附议,如此皇帝就能顺势而为准允推行新政了。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自己和徐家便是彻底保不住了的。
倒不如现在干脆一点,舍了这些,留一条性命,说不得三五载后就会有转机,自己和徐家就能重归朝堂,位列九卿,拜入内阁。
当然。
这只是徐阶当下所想。
如果。
如果说,事情到这里,以徐阶请罪结束。
或许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
偏偏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现实是徐阶自认罪责后,礼部尚书严讷便立马站了出来。
严讷沉声悲切:“徐少师在朝数十年,无有功劳亦有苦劳。今时朝中已于松江府之事派遣官员核查,至今并无异端回奏。朝中虽多有弹劾,也不过是言官职责分内,何以能论罪而定?臣以为,既是要说朝堂公允,当有的放矢。”
什么叫猪队友?
这就是猪队友。
便是徐阶,面对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说话的严讷,也是眼前一黑。
真要是今天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反倒是好事。
如此皇帝瞧着朝堂之上尽都是弹劾自己的,而无为自己说话的,说不得还能从轻饶恕。
可你严讷这个时候开口。
那就可以被说成是朝堂党争了。
果然,也就是在严讷开口之后,嘉靖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郭朴更是不甘示弱的看向严讷:“严尚书,难道你就如此肯定徐阶没有过错?松江华亭徐氏一族,当真就是清白人家?今日满朝臣子皆在圣前议论徐阶之过,何故独你偏偏要在今日说及宽恕二字?诚不见昔年,朝堂之上弹劾旁人,严尚书却无宽恕之事呢?”
他没有提昔年弹劾旁人究竟何人。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在说以前朝廷里大多数官员弹劾严嵩和严家的旧事。
那时候严讷可从来没有如今日这样。
这就无疑是在打严讷的脸了。
顺带着,郭朴也借此坐实了严讷是徐阶朋党的事实。
任何事情都怕对比。
一旦比较起来,就都要坏事。
徐阶回头看向还茫然不知的严讷,心中无奈至极,却也明白这事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也不能全都怪到对方身上。
然而。
徐阶这一回头。
却是看到黄锦正在殿外走进来。
而让徐阶双眼惊恐的是,跟在黄锦身后,是由两名厂卫番子羁押着的一位熟人。
两淮盐司转运使孙克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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